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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管天任比季劫还急,参加完比赛迅速回京准备期末考试,之后每天晚上七点钟雷打不动给季劫打电话。

    “你俩都说些什么啊?”季妈妈十分不理解,“能聊那么长时间。”

    “……”

    季劫总觉得自己没什么跟管天任说的,可不知不觉打电话就能打一个小时,到最后手机都是烫的。

    管天任抓紧所有时间跟季劫联络感情,好像生怕季劫忘了他似的。

    “还有,我看了看季叔叔他是在羁押期保外就医,那么当他身体条件允许时还是要参加开庭的,判刑后也会有监外执行的机会,季劫你别担心。你听见我说话了吗?”管天任在那边哗啦哗啦的翻卷宗。

    季劫呢,也不放在心上。他信杨怀瑾,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杨怀瑾会尽其所能把能帮季劫做的事情都做了。

    就像季劫一样。

    管天任没他那么乐观。

    “……反正过两天你就来了,别急。”

    性格急躁,容易动怒的季劫反而还要这么劝管天任。

    不知道杨怀瑾到底在忙着些什么,一天到晚只能见到他两、三个小时,让季劫抽空回趟家,其余时间一概不见踪影,就是季劫拦着他,问他,杨怀瑾也总能四两拨千斤的避开,半点消息不告诉季劫。

    季劫把杨怀瑾堵在门口,说你今天不说清楚了就别想走。

    杨怀瑾就笑,然后说你赶紧回去吧。别忘了把季小果带过来啊。

    今天是周四,小学生的实践天,下午不上课。季远可以暂时不写作业,来看在医院的爸爸。

    第一眼见着穿病服的季文成,果果吓坏了,差点没认出来。等反应过来那是爸爸后,扑到季文成身上,袋鼠一样搂他的脖子,抽抽噎噎的哭了,眼泪堆在眼窝里,半天才流出来,瞬间流了满脸,跟小时的季劫如出一辙。毕竟是小孩,撒起娇来跟汤圆似的惹人怜爱。

    这两年没见面,果果特别想爸爸,每次能来的时候都想尽快见到他,甚至提出要节省时间,一个人走到医院。可季劫怕他被车撞,必须亲自接他。杨怀瑾看准了季劫抓紧时间,特意踩着点来,不让季劫有时间逼问。

    季劫看了下表,皱眉,撂了一句杨怀瑾你给我等着,然后匆匆离开。

    只是没想到那天还是来了。

    季劫跟季远都等不及电梯,比赛谁先跑到四楼。果果咬牙努力向上爬,季劫其实一步上去能迈三、四阶台阶,但一直等着他弟弟,怕果果跑的太激动摔着。

    等果果踏到最上最后一阶台阶时,季劫一把将他抱起,说:

    “走咯,哥哥抱你。”

    他嫌季远爬得太慢、不过这种话不能说出来,太伤季远的心。

    季劫还没意识到情况的变化,一边跟季远说话一边开门。

    当他开门时,就看到季文成正在换衣服。他没有力气,穿羽绒服时微微驼背。

    从季劫这边看过去,那个他生命里最强壮、最高大的男人,什么时候,已经比季劫还矮了?

    什么时候,已经两鬓斑白,双手颤抖拿不住衣服了?

    季劫一愣,将季远放到地上,快步走上前去,问:

    “怎么了?你要到哪儿去?”

    季劫腿长,迈的步伐比一般人要大很多,加上速度快,冲上前的动作很有攻击性。

    旁边的狱警都是男人,一看季劫这样,以为是要找事的,于是上前对着季劫的肩膀推了一下,呵道:“退后!”

    季劫没让他推着,反而拽住他的手腕把狱警拉到一边。拖拽时无法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量,那狱警‘啊’的一声差点摔倒。这一举动将周围的人都吸引过来,季妈妈急道:“季劫,你干什么?”

    季劫不听,不停,只往季文成那边去,铁了心不让他们把季文成带走。

    季文成已经穿好衣服了,一看见季劫低咳两声,说道:

    “季劫,我马上回来。”

    季劫不信他。一点都不信。

    当年季劫还小,以为季文成厌烦自己,所以才把他一个人送到北京。那时季文成就能一言不发把季劫送出去,自己的事儿瞒得滴水不漏。

    现在让他离开,会不会,会不会再也见不到季文成了?

    季劫红了眼睛要拉季文成,而季文成则是深深看了他一眼就往外走。周围有四五个人拉扯季劫,季劫急了,用手肘撞了其中一个人,人群中顿时拥挤起来。

    “爸!爸!!”季劫大喊,生怕季文成听不见。

    除了狱警,还有反/贪/局的调查人员在场,一看季劫这样不合作,也生气了,有低声劝诫的,有大声指责的,季劫一概不听,只想挤开人群到季文成身边去。

    他是真的怕了。

    这么多季劫不认识的人。这么大季劫不熟悉的领域。季文成走了,他该怎么办?

    他是不是……还要再等他,两年,三年,那么多年?

    季文成的人生还有几年呢?

    季劫拼了命地挣扎,挤过人群,用手、腿……身体一切能动的地方攻击,他不停喊,场面一时间非常混乱。

    季文成盯着季劫,用很严厉的声音喊:

    “季劫,你放手。”

    他从来都不是‘慈父’。可言语上的严厉,藏不住眼里的不舍,藏不住双手的颤抖。

    季劫怔怔的,不动了。

    最后四五个人将季劫仰面压在地上,有两个人按住他的胳膊,力道非常狠,季劫动弹不得。

    “……爸……”季劫声音沙哑,看着站在门口舍不得离开的季文成,口中说道,“爸,爸。”

    “……爸,我站不起来了。”

    “你扶我一把。”季劫仰着脖子,脖颈上一条细筋突出来,非常明显。

    季劫几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示弱过。

    季妈妈抱着痛哭的季远,捂住嘴,浑身颤抖。

    季劫尝试着站起身,可一动就被狠狠压制,他感觉头晕目眩,心跳得开始疼痛。

    疼痛,蔓延全身,带着无能为力的悲惨感觉。

    季文成满脸通红,一边咳嗽一边说:“季劫,你干什么?爸马上就回来。”

    季劫没回答,但是季文成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这孩子是怕了,根本不敢让季文成离开自己的视线。

    季劫只是挣扎,到最后都没力气了。季文成也受不了了。他的孩子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被人欺负,动弹不得的。

    应该是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眯着眼睛骂句我削死你。

    而不是这样。

    季文成眼眶湿润,对押解人员说了句:“让我跟我儿子说句话行吗?”

    他们其实也不好意思。七八个人压季劫一个小孩儿,看上去都跟他们以大欺小似的。要不是季劫露出攻击意图,他们根本就不会阻拦。

    这毕竟只是开庭,又不是再关回看守所,至于这样吗?

    现在很少有这样黏父母的孩子了吧?

    季文成拉季劫起来,爱怜地摸季劫的头发,把他头上沾上的脏东西弄下来,压低声音跟季劫说着什么。

    季劫眼神坚定,看着季文成,一直说‘我不让你走’。

    季文成就觉得季劫其实一点都没变,他还是那个小孩儿,长得跟小洋娃娃似的,非常黏人。可他受了那么多委屈,一直没哭。要是小时候,肯定早趴在季文成怀里抽抽噎噎的哭起来。

    ——是自己变老了。

    季文成心里突然变得很软,仔细看着季劫,看季劫与母亲如出一辙的眉眼。

    然后他说:

    “季劫,你要乖。”

    “……不然,爸爸会很担心。”

    以前觉得孩子是手里的风筝。但现在,他把手里的线放了。

    季文成被带走后,季劫到没有刚进来时那种歇斯底里的冲动劲儿了。他很安静地靠坐在那边,闭着眼睛。

    季妈妈非常担心,坐在季劫身边,握住儿子的手。她发现季劫的手很凉,指甲那边也是紫色的。

    她正思考要怎么安慰季劫的时候,季劫已经睁开眼睛,然后对季妈妈说:

    “八枪呢?”

    母亲一怔,不明白季劫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想了想,说:“刚刚有人打电话把他叫走了。”

    杨怀瑾最近换了新的电话号码,奇怪的是季劫跟他要但他没给季劫,现在联系起来很不方便。

    母亲问:“你们俩怎么回事?我看好像没有以前那么亲了。”

    “……”季劫沉默了。

    季妈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起身拿起一张纸条,道:“对了,怀瑾走时留下这张字条,说你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

    季劫接过纸条,默不作声地站起来,走到医院后方的花园里,深吸一口气,才拨打了上面的电话。

    他本来以为那边很久都不会有人接,但实际上几乎是接通的同一秒杨怀瑾就接了。

    杨怀瑾的声音有些慌张,唤了声季劫,就没音了。

    季劫安静了一下,说:

    “……你不是说,帮我看着我爸吗?”

    “……”

    “你怎么先走了?”

    杨怀瑾皱眉,开口说:“我……”

    “杨怀瑾,”季劫阖上眼,非常疲惫的说,“不是你说我可以信你的吗?”

    “……”

    “我信你,然后呢?”季劫提高声调,因为太激动而颤抖,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我爸现在被人带走了!——就在我眼前!”

    “我……”杨怀瑾说,“季劫,你冷静点。”

    “我就问你,为什么?你提前走可以,但为什么不打电话跟我联系一下?”

    “……”

    “你还是我朋友吗?”季劫声音里全是疑惑,道,“你真的是杨怀瑾吗?你要是我认识的杨怀瑾,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像现在这样,瞒着我,让我这么被动。”

    杨怀瑾深吸一口气,说:“你先冷静一下。我知道季叔被人带走你心里不痛快。但这只是为了明天开庭,我保证他会平安的,季劫你——”

    季劫打断他的话,道:“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杨怀瑾急了,说:“这事儿怪我吗?是,我提前走是不对,但我有事儿,有急事儿,就算我给你打电话了你还能飞过来怎么的?季劫我告诉你你别欺人太甚啊!”

    年轻人,尤其是青春期的年轻人,心浮气躁,本来脾气就不好。杨怀瑾的性格搁季劫家这边算是够温柔的了,但这么长时间以来发生了太多事。情况复杂,形势严峻容不得半点疏忽的季文成案情,尤其是让他无奈,步步相逼,不得不妥协的唐括。杨怀瑾这也憋了一肚子气呢,当场就跟季劫呛呛起来了。

    两人面红耳赤地争执了一会儿,季劫最后喊了一句,结束了这场口舌之争。

    季劫说:

    “行啊你杨怀瑾,我什么都不懂,你厉害,那你以后别忍着我了,滚远点吧你!”

    杨怀瑾沉默了一下,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说呢?。”季劫道,“去你大爷的,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幼稚吗?”

    “我说真的。”

    杨怀瑾又沉默了,半晌既无奈又难过地说:“那就这样吧。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周密。”然后挂断了电话。

    季劫气得手都在抖,忍不住想拨回去再臭骂杨怀瑾一顿,可那边竟然关机了。

    季劫在公园里很不文明地发泄了一会儿,无精打采地回到医院,准备办理出院手续。

    办理完手续,季劫开始爬楼梯,准备到四楼收拾季文成的东西,刚一上去,一眼就看见管天任正坐在那儿不知道干什么,季远低头看着管天任的手。

    就听管天任在那儿说:

    “果果乖……咱们一起剥核桃,等哥哥来了一起吃,好不好?”

    原来是在剥核桃。季妈妈也在旁边敲打,口中说道:“我也没看季劫爱吃啊。这核桃买了好长时间了,就在那儿放着,也没人吃。”

    管天任心想季劫哪儿有心思吃啊?一边想一边心疼。

    季劫放轻脚步,走在门口时并没有出声,而是靠在隐蔽的地方,静静地看屋内的人。

    房间里都是压核桃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管天任说:

    “我这一放假就赶紧过来了。再过两天还得返校。我爸妈让我过段时间再来,我没听,背着我妈偷偷过来的。不过这话可不能告诉季劫,我怕他不让我在这儿待着。”

    季妈妈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忙不迭点头:

    “放心,我肯定不告诉他。”

    季远也点头,说:“肯定不告诉。”

    季劫:“……”

    呵呵,已经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