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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番外篇:张良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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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若,良等你许久了”

    只一句却胜却千言外语,眼泪瞬间便涌出,离别之苦,丧子之痛,思念之意,无数的悲伤,无数的思念,无数的心酸,无数独自忍受的日子,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子房,我回来了”

    我从林中出来,走到石台前,微仰头望着张良,但见他浅浅笑着,将琴放到石台上,缓缓走了过来,青色的深衣下摆依依拖在石台上,轻缓的好似山涧的水波,静柔的好似终南山的云雾。

    秀雅,清净,眉目如画,我有种山间偶遇仙人的错觉。

    “阿若”

    他走到我面前,嗓音带着微微的低哑,伸出手,玉白的手指微微揩去我的泪。

    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却让我咽下的泪瞬间冒出。一直坚强的活着,不想爸妈担心,此刻,我却仿佛一个失亲的孩子突然遇到亲人一般,万般心酸苦涩涌上鼻端,却硬是咬着下唇,愣是不哭出声音。

    张良微叹,低柔道:“阿若定然很苦,哭出来亦无妨!”

    我以为我可以忍住的,可是我终究是低估了这句话的魔力,万般情绪疯了一般的席卷,一股巨大的酸涩排山倒海的涌到鼻尖,我索性也彻底放开了:“我不想哭的,你非要让我哭出来……”

    张良微微敛起笑意,将我轻轻拥入怀里,动作轻柔的好似风中开放的花朵。

    瞬间,熟悉的梅香,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淡雅香味因着他的靠近而淡淡的飘拂在鼻尖。

    “阿若”

    心头因着他柔软的叹息而润起温温地暖意,我看不到他的脸,却能听到耳畔出来的清浅的呼吸,心里顿时静了。

    “阿若”

    他再一次轻唤,带着要人命的温柔,我轻颤,只感觉耳边头皮都泛起了微微的战栗。

    “阿若”

    他微凉的唇青蝶般的落在发际,那般的怜惜,那般宠溺。

    而后,他微微松开手臂,微敛长睫,从我的眉梢,到眼角,一路向下,蝴蝶般掠过我犹带着泪痕的脸颊,细擦过我的下巴。

    他亲得很仔细,嘴唇密密地覆盖,温暖叠着温暖,最后,他缓慢地印上我的嘴唇。

    我怔怔地张着双眼,挂着泪,望着他,此时,他抬起双眸,就这么尽在咫尺的,目光一下子便陷入了那看不见底的深渊黑海之中。

    我没有推开他,这个秀雅天成的男子,而是更用力地抱紧他,生涩而笨拙地回应他的亲吻。

    唇瓣碾磨着唇瓣,我只感觉脸上宛如火烧无边漫延,因为羞怯,又或许是别的原因,眼角又流淌出泪水。

    “阿若”

    张良收紧了双手,轻柔叹息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何时结束了,正当我有些昏昏欲睡,张良轻抚我的背,低柔道:“阿若,与良回家罢!”

    “家?”

    我微微睁开眼,脑袋还有些迷糊。张良微微一晒:“对,回家!”

    “子房住在这里许久了吗?”从他怀中分开,我望着他的眼,张良垂下眼睑,“屋子,良还在长安时便让人造好,只是真正住进来却是阿若离去之后……”

    说到离去,我恍然记起他去世的年份,忙问:“我,不是……子房,你身体还好吗,我是说你现在感觉……”

    张良微微一愣,继而一笑,样子很是愉悦:“阿若果然是因为这个回来的吗?”

    我不解:“因为什么?”

    张良不语,只是微笑地望着我,我恍然大悟:“子房其实根本就没有死于汉十二年,你故意将死亡时间定在那一年,就是为了在我看到后能够回来……”

    张良浅浅一笑:“良赌的是阿若的在乎!”

    “子房觉得我一定会回来吗?”

    张良翘起眼尾,微微笑道:“自然!”

    “果然,连这个也算到,难怪项王当初……”看到张良看过来,我一顿,瞬间转移话题,“那个你去世的时间?”

    张良转身,走到石台上,抱起那琴,悠然一笑:“世界万物,何事不是在随机变化,当初良既然能改,便有阿若的归来,既然阿若归来,历史必然也会跟着变化,回归正轨只是早晚的事!”

    清雅的嗓音和着那细细的流水好似天乐一般,我仰面望着他,他转过身,对着我,抱着那长条形的古琴,乌髻玉簪,背着光,修长的身姿好似天人一般。

    “我不懂!”

    我后知后觉的开口,张良微微一笑,抬起头,我亦跟着抬头,终南山林上终久不散的云雾缓缓回旋着,白的似雪,柔美的似一望无垠的白色花瓣。

    隔了一会,他才开口,语气有些飘渺:“人世间,又有哪些事能让人彻底明白,譬如这云,为何而来,又为何而去;譬如这风霜雨雪,缘何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

    我不再出声,张良慢慢低下头:“譬如阿若,云雾秋霜般倏然而来,倏然而去,让良猝不及防”。

    “子房……”

    张良一笑,笑意闲散轻悦,他缓缓走下石台,走到我面前。

    “阿若,与良回家”

    他伸出手,宽大及地的衣袖随着风柔波一般的拂动,玉润的嗓音带着让人心动的温柔,抬起头,秀雅的面容带着一如既往的笑。

    我本该激动的,本该大喊大叫,大哭大笑,可是千万种情绪在此时却化为一份相濡以沫的对视一笑,将手搭在他的手上,点点头,笑道:“嗯,我们回家!”

    牵着他的手,温热的实感从手指间传来,没由来的让我安心,张良,你可知道,这一刻,我幻想了多久。

    “小心脚下”

    他提醒,我拉紧他的手,轻轻应了声,

    跟着他的脚步往下走,终南山山林茂密,罕有人迹,这小路,想来也是刚刚踩踏出来的,小路边,青藤草筋裹着云雾缠绕生长,和着远处那幽暗的林子和林子深处传来的幽深鸟啼虫鸣,让我的心异常的宁静。

    走了大约一刻左右,眼前林木变的稀疏,一道清泉掩埋在柔嫩的青草野花间,再往前走,青草野花尽头有一处矮墙,矮墙上缠绕这不知名的花藤,数枝花枝从墙头探出,紫色粉色的小花躲藏在阔大的绿叶前,煞是美丽。

    “这里是……”

    张良微笑着,带着我走到门边,手扣在门扉上,轻轻推开,乌漆木门应声而来,眼前是一座静雅的院落,秦汉式的建筑,长长的木质长廊上,一方案几摆放在那里。

    我回头,张良微笑着点点头,我提起脚,迈步进去,还未走进,一道迟疑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母亲?”

    我微微扭头,辟疆从侧屋走出,身后跟着高一个多头的不疑。

    “娘,是娘回来了”相对辟疆的冷静,不疑显得兴奋得多,从辟疆身后拐出,连履也来不及套上,便扑过来,“娘,你回来了!”

    “不疑”我笑了起来,蹲□,接住他,摸摸不疑的脸蛋,笑着问:“不疑还好吗?”

    不疑点点头,一双眼睛笑地似月牙一般。

    “母亲,我们等你许久了”

    抬起头,辟疆立在身边,一张小脸一如张良一般含着浅浅的笑意。

    “辟疆”

    我将辟疆也搂进怀里:“辟疆又长大了些!”

    辟疆应了声,轻轻地问:“母亲那天突然不见,父亲说你回天上去了!”

    我一愣,回头看向张良,却见张良只是微笑着站在身后并不打算回答,便扭过头看着辟疆:“娘答应辟疆,以后再也不走了,一直和辟疆不疑在一起,好吗?”

    相对不疑的单纯,辟疆的心思更重写,想的也越多,也因为如此,才让我对他的怜惜更多。

    “当真?”

    我点头,拍拍他的小脑袋,笑道:“当真!”

    无法忽略不疑眼中瞬间冒出的光华,他虽表面波澜不惊,可是他终究年纪太小,做不到他父亲那样很好的掩藏自己的情绪。

    “娘”听到不疑的声音,我微笑回头,“娘肚子里的小妹妹呢?”

    我脸一僵。

    “不疑”

    听到张良微微责备的声音,不疑似乎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忙噤口。

    我起来,转过身,扯出一抹笑:“孩子没了……”

    “娘,对不起……”

    我摇摇头,张良走过来,一直走到我面前,望着我,漆黑的眼内泛着柔软的笑意,拉起我的手,往院内走去:“阿若,我们还有很长时间,若是阿若想要……”

    这样的场景,这样仙一样的男子,这样清雅的嗓音,却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由脸一红,轻咳了声,嗔道:“孩子……孩子还在这里……”

    吃过晚饭,已是皓月当空。

    不疑和辟疆粘了许久才依依不舍的回房睡觉。

    坐在长廊上,张良从不疑辟疆的屋内退出,轻轻关上门

    “子房”张良停下动作,我继续道,“这么长时间,辛苦你了!”

    张良略一挑眉,转过头,舒然而笑:“良说过,这一生唯求阿若而已,辛苦又何妨!”

    他缓缓走过来,立在滴水檐前,抬手拉过横斜进来的枝桠,折下一朵花,微风拂过,衣袂翩翩。

    我望着他,记忆仿佛回到从前,他乌江含笑,即使项羽折断手依旧谈笑自若,他拒绝水夫人时琴声幽幽,轻轻念着让我心动的歌赋,他淡然自持,鸿门宴上血雨腥风中让人难忘那惊鸿一瞥的泰然自若。

    他的一生让人赞叹,从少年,到青年,再到而今,一步步走来,一步步的回首,一锥刺秦,潜伏十年,他张良从一介韩国贵公子成为一个谋士;挥师西进,鸿门一宴,他瞬间崭露头角,成为令亚父都胆寒的对手;彭城战败,借箸阻封,他帮刘邦组建最终兵围项羽的韩彭英三角拼图;荥阳成皋,十年鏖战,一个个惊天动地的计谋,一个个化险为夷的奇招,他张良最终以一曲四面楚歌,令项羽乌江自刎,也最终成为了大汉的开国帝师。

    张良,他注定是要被历史记载的男人。

    而我和他,无数次的分别,无数次的担忧,无数的悲欢,而今都已尘埃落定,我真的要感激上苍。

    “子房”仰起头,他正走到我身后,俯□,低低应了声,却并不停下动作,将手中折的花插在耳际。

    我一顿,张良起身笑道:“阿若想说什么?”

    “我想听你弹琴!”

    张良一愣,继而微笑,笑容明雅:“好!”

    他将琴放到案上,放上熏炉,坐下,将手放到琴上,但见月光下,他十指修长美好,骨节分明。

    轻捏起琴弦,微微一挑,琴声幽幽,好似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的场景,青衣华发,轻烟悠淡,蒙蒙的水光,淡淡的月华,如幻似梦。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伴着琴声,他悠然念着,竟是那首让我魂牵梦绕的……

    “《山鬼》,是屈大夫的《山鬼》”

    我起身,张良只是嘴角含笑,衣袖一拂,双手一付,琴声泠泠:“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君思我兮然疑作……”

    我也不知道自己如何走到他的身后,蹲□,张开手,轻柔地抱住他,头埋在他的颈间,琴声刹那停歇。

    “子房”

    “嗯”

    “子房”

    我闭上眼,脸颊挨着脸颊,静静的享受着这样拥有的温存和亲昵。

    “子房”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低哑的近乎于无,张良低低一笑,胸前微微起伏着,笑声在着朗朗月下,平添了万种风致。

    他转过身,脸凑地极近,我微微喘息,双手按在他肩膀制住他,将脸别开少许,低声唤道:“子房”

    张良淡淡一笑,声音依旧平稳安然地应着:“我在。”

    我有些满足地轻叹一声,双臂下滑,手掌捧着他的脸容,认真看着,眼前很快又朦胧起来,慢慢地合上双目,胆怯温柔地,轻吻他的面颊,一连串细碎的轻触,好像蝴蝶的羽翼,但又似更温存数分。

    “子房”

    “嗯”

    他慢慢的将我放倒,动作轻柔至极,身体慢慢的覆上,我微微睁开眼,但见他眼神清明,笑意温柔……

    一切的一切,好似过了许久,熟悉的,却有些陌生的羞涩,月光正好,所有的一切本该是结束,却又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