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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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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九相跑丢的不久后,九王府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王朝气恭谨地端着茶,正厅里坐着皇上的贴身太监夏总管。

    夏总管淡淡道:“王管家,咱家在这等了一个多时辰了,还等着回上头的话呢,就算九殿下不在,起码让玲官公子出来见一见罢。好歹大老远跑这一回,咱家不能让皇上在宫里头白等着,你说是不是?”

    王朝气冷汗直流,斟酌又斟酌,方小心道:“让公公白跑一趟,真是非常过意不去,但是一来王爷不知去向,王爷这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二来就是玲官不知礼数,贸然进宫怕会冲撞了皇上,不如另择日子,等王爷回来后带着玲官一同面圣,您看这样可好?”

    夏总管冷冷道:“你莫非是要抗旨不尊?九王爷若真是不在府上,就叫玲官公子出来,和我走一遭吧。”

    王朝气挡了又挡,奈何抗旨不尊这个罪名实在太大,挡不过了,于是哭着脸去请玲官了。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九相在城中巷路里迷了路。

    他也在这里把人追丢了。只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虽然知道希望渺茫。

    当他转过一个转角时,赫然发现一个浅绿色的身影从另一个方向转过来,两人面对面碰上了。

    身穿浅绿色的衫子的是个鹅蛋脸的少年,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无辜单纯,看起来比玲官年纪还要小。少年脸上带着迷茫的表情,却在看到九相的瞬间惊慌非常,上身拧过去想跑,右脚却踩上左脚,“吧唧”一下,把自己绊倒了。

    九相:“…….”

    浅绿色衣衫的少年泪眼婆娑抬起头,紧接着就是石破天惊的哭声:“好疼啊哇哇哇……”

    路上行人闻声转头,均用诡异眼神打量九相和坐在地上哭的少年。

    九相小声道:“你……是妖怪?哪来的?刚才是你吧?翻进我府里来干什么?”

    少年哭着哭着突然停住,呆呆问道:“你要杀我吗?”然后想了一会,后知后觉地“呀”了一声,把头上的簪子拿下来,对半扳断了。

    “你干什么?”九相诧异道。他嗅了嗅,问道:“你扳断了簪子,散发出好一阵香气,这味道真浓郁,是什么做的?”

    正在呜咽的少年听了这话,一下子不哭了,抬起头来好奇问道:“你居然闻得到?”

    “这么浓的味道,闻不到才怪吧?”

    那少年激动道:“你是第一个闻得到这香味的人类!咦,难道……你不是人类?”

    九相四周张望,似乎街上的人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按道理来说,这么浓郁沁人心脾的香味,不应该没人察觉才对。

    少年眼里冒星星,几乎兴奋地要绕着九相原地转圈圈。

    九相道:“我是人类啊,但我就是闻到了,这气味很好闻啊,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少年兴奋道:“你肯定是妖啊!因为只有妖类才能感受到这个气味,你是什么东西修炼的?看起来好像人类啊,好厉害!好棒!”

    九相看着那一团浅绿色,激动地几乎就要扑上来,亲手摸一摸自己是什么东西组成的,连忙后退几步,以示非礼勿摸。

    少年稍微平静了一点,把簪子断裂处合在一起,念了个什么口诀,又粘合成原来的样子,那扑面而来的香气也就渐渐淡了。妖类嗅觉百倍灵敏于常人,九相猜测,这香气大约是妖类之间的一种传讯方式,刚才这妖怪以为自己要杀他,现在认为没危险了,又把香气给断了。

    少年兴奋地犹自不停:“是不是半妖啊?半妖虽然很稀少,但是感觉起来都很像人呢!你快告诉我啊!”

    九相:“…………我确定我爹娘都是人类,你想多了。”

    少年疑惑道:“真的吗?你别骗我啊,你若不是妖,怎能闻到这香气呢?”

    九相:“我修佛法,通灵性,略知五行之术,会捉妖除鬼,感应到常人所感应不到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吧。”

    少年崇拜的表情停在“捉妖除鬼”这四个字上,眼睛慢慢张大,然后害怕地又哭了。

    此时心里害怕的,除了那妖怪外,别有其人。

    玲官独自一人入了皇宫。看着前方宫殿堂皇巍峨,踌躇不前。却在夏总管不耐烦地催促中,深吸一口气,踏入帝王宫殿。

    作为人类生活几十年,自从有记忆后,玲官就一直就是被人唾弃的下九流,如今迈入老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皇宫,就是等在前面的,必定不会是好事。

    他深深怨着九相将自己拖入这样的是非。

    但同时,他却从来没有一刻,怀念着九相在身旁的陪伴。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对九相渐渐有了信任和依赖。这个人虽然傻乎乎,却给他一种靠得住的感觉,即使是天塌了,他似乎也可以顶起来。

    玲官在忐忑猜测中,跟着夏总管走入重重的楼宇宫殿。

    在皇城另一边的小妖怪的危机却解除了,他兴高采烈的带着九相去了他住的小屋。

    那是在民居中的小小的一间房,屋里面布置简单,一张大床,一张小圆桌,两张木凳,一应生活用品能没有的都没有,说得上是简陋。

    九相在屋里转了两圈,抱着手看着小妖,问道:“所以,你偷偷潜入我府里,到底是为了什么?”

    小妖委屈地小声道:“我没有潜入你的府上……我只是感觉到一股清气,很熟悉,很舒服,我刚刚从围墙飘进来,就被你感觉到了,吓得我连忙跑出去了。”

    九相疑惑道:“整个王府上下,都被我的法术保护着。你说的清气,是这个么?”

    九相随手放了一个很小的法咒。

    “好舒服!好温暖!”小妖舒服地嗷嗷叫唤,当着九相面变回原型,只见空中漂浮着一朵拳头大小的浅绿色雪莲,快速地吸收着法术周围的淡淡白光,然后兴奋地直往九相怀里扑。

    似乎是佛门中人与雪莲相性良好的缘故,九相每次见到雪莲这一类清气莹然的灵物,都会不由自主心生亲近之意。

    不过这只雪莲真是太热情了。九相连忙一脸正直地把他推开,道:“非礼勿近、非礼勿近!我是快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和别人太随便。”

    小妖变回人类少年模样,眼巴巴地望着九相:“我以后能和你一起修炼吗?”

    “你这样的小雪莲,虽然亲近佛门之气对你修为有帮助,但是走捷径总不是正道,往后修炼,还得要靠你自己。这样吧,看在你算得上灵物的份上,我有时间的时候会过来帮帮忙。你……平常住在这里?”

    少年连忙点头:“是呀是呀,太好了!现在你有时间吗?”

    九相浅浅笑道:“现在不行,我要回去了,家里有人等我吃饭。但不会太久,过两天我就赴约来找你。我叫九相,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骄傲道:“浅!威!武!”

    九相:“……就你这样,还威武呢,叫浅绿色还差不多。”

    少年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的?”

    九相随口一说,没想到正中靶心,怔了一下,然后大笑。

    浅绿色沮丧非常,耷拉着脑袋道:“因为我品种不如族长哥哥好,是绿色的,老大就一直叫我浅绿色,别人也跟着一起混叫,被叫了好多年,都没有人愿意改口。”

    九相觉得妖怪的世界真是太有意思了,有心多聊几句,奈何天色已晚。他心里惦记着玲官,只好约定改日再叙,匆匆告辞离开了。

    此时,另一边的玲官曲曲折折走了很久,走到了皇宫深处的一处宫殿。夏总管轻轻扣了扣殿门,漫声道:“皇上,九殿下不在王府,玲官公子已经带来了。”

    良久,里面的人“嗯”了一声。

    夏总管用冰冷的眼神示意玲官进去,自己则垂手侯在殿外。

    玲官甚至不知道等在里面的,到底是什么,他与九相的关系不止“匪浅”两字可以形容,皇帝若对此毫无所知,又怎会传召自己入宫?

    就算不知道自己是妖怪,单单只论自己卑贱的身份,就是给九相提鞋也不配。

    一时间玲官脑子里乱糟糟的,想起了戏文里的一段戏曲,什么家境富裕的小姐和穷书生相恋,小姐的爹不同意,为了让小姐死心塌地嫁入豪门,不惜加害穷书生……

    玲官顿时一个冷战。

    若是跟戏曲里对上,自己就是那落魄穷书生,而九相就是那金枝玉叶、金贵得不能再金贵的大小姐!

    还是恩怨升级版,自己的身份上不得台面,九相又是皇族中人,事关皇家脸面,保不准皇帝就把自己咔嚓了。

    会不会自己这一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玲官犹豫着,却发现没有妖力的自己,没有退路,也没有选择。

    夏总管不阴不阳地说道:“玲官公子,快请吧,难不成你还想要人三催四请,才愿意进去?”

    玲官微微发抖,咬着牙,推开殿门走了进去。

    设在九相府邸附近的结界,突然有了灵力波动。待在净云禅寺闭目修行的虚空,倏然睁开了眼。

    他面无表情道:“不知好歹。小狐狸,你既然自己从九相府中跑出来,就怨不得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