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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5.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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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衣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见黑三郎囫囵完好的站在自己面前,便想也不想的直点头。

    黑三郎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起来,他手臂一收,更是搂紧了青衣的腰。

    小两口亲亲热热的搂抱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撒手,边上的季父看不过去了,只得暗示性的轻咳了两声。

    正欢喜的青衣登时回过神来,连忙收敛了些喜意。

    “那地精是否已经镇住了?”季父沉吟道,“我已请了龙山寺的主持领一干大师来为平安桥刻咒开光,若地精已平,待平安桥修复,此地便能得平静些时候了。”

    黑三郎闻言也是正色道:“虽未镇住,但亦不远矣。”

    “诶?”青衣顿时有些诧异,方才地动山摇,地浆横流,龙湖大放金光,不过眨眼功夫,就将铺天盖地的魑魅魍魉尽数消灭了,且现在地脉安稳,她还道地精已被封印了,怎么黑三郎反倒说还没有呢?

    谁知不等她开口询问,一平如镜的龙湖忽然又开始翻腾起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通体漆黑的硕大妖物缠着一抹白色猛地从湖下冒了出来,伴随着哗哗的水声,几根灵活的触手快如闪电的朝着桥墩袭来。

    那触手似有目标的径直朝着青衣冲去,一干季厘国人追赶不及,立时骇然失色。

    青衣下意识往黑三郎怀里一靠,任由黑三郎移形换影的带着她退到了一边。

    雷腾本欲上前阻挡,不料那些那些触手方向一转,却是紧随黑三郎而去。

    离青衣和黑三郎最近的季父微沉着脸迅速唤出数根锁链,一下子就缠住了那几根触手。

    “是时候了!”季父才制住那些触手,黑三郎便偏头对着湖堤朗声道,“动手!”

    一个人影应声而动,伴随着一道利剑破空的呼啸声,那人挥舞着利剑如电光火石般的直直冲入了龙湖。

    不及反应的众人悉数瞪大了眼睛,当那道一闪而过的剑光击中了那妖物的身体之后,那如同无数藤蔓触手缠绕而成的地精霎时就破碎开来。

    被锁链束缚的触手也随之消失了,季父微蹙着眉,死死的盯着那个站立在地精身上的人影不放。

    “方舟?”

    青衣连忙探头朝外望去,她动作略慢,已是错过了重头戏,只堪堪瞧见一身劲装的方舟一抖手腕,将那把利剑上的污秽尽数甩去。

    那地精像是被剥除了硬壳的鸡蛋一般,透出稍显柔软内在,在月光和熔浆的火光照耀下,它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的翠色来。

    青衣惊讶的低呼道:“那就是……地精?”

    季父脸上的惊讶之色转瞬即逝,待方舟身手敏捷的跳上桥墩,他这才略带赞许的看了黑三郎一眼。

    “地精本乃山川河流的精气所化,原是此地的命脉,当时如此模样。”黑三郎对着季父微微颔首道,“我既要帮忙,自然是要帮到底。再者这个地方本就阴盛阳衰,现在若不除去与地精合体的那些阴邪之物,你们便是镇压住了地精,假以时日,它也必将冲破平安桥的封印。泰山可想好了对策没有?”

    “暂时还没有。”季父从容不迫的微笑道,“但我会一直留在这里,以压制那过盛的阴邪之气。”

    “阿兄!”季父话音未落,边上的季琦就踉跄着走过来急道,“什么叫一直留在这里?你不是已经答应我要同我一起回襄山吗?我们季厘国人虽然历代食妖,杀妖无数,但因为我们一直蜗居在襄山,不越雷池半步,也不轻易涉足凡间。但凡出现在襄山和重阴山周边的妖怪,从来都有来无去,是以妖怪们对我们知之甚少。如此我们季厘国一族,这才得以安稳的繁衍生息。当年你执意与玉凉私奔,又将一个好好儿的地方弄成了鬼蜮,季厘国的存在已被这里的妖物宣扬出去,想来过不了多久,必要闹得妖界尽知。现在再不走,难不成等着妖怪上门吗?”

    “我只说让温玉跟你回去。”季父只轻声道,“我是不会走的。”

    “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去?”季琦抓紧了季父的手臂满腹狐疑道,“玉凉都已经死了!死了!青衣也已经好好儿的回来了,你为何还要留在这个有害无益的破地方?”

    季父微垂着眼,只静默不语。

    青衣微蹙着眉疑惑的看了眼黑三郎,黑三郎也默默地摇了摇头,以示自己并不清楚原因。

    其他季厘国人瞧着季父和季琦之间气氛紧绷,就都有些面面相觑起来,略犹豫了片刻,其中一人就上前劝道:“二娘,你莫要为难大郎了,你想想,我们要是走了,这个地方迟早还要生出妖物来,到时候……”

    “我管这个地方死活作甚?”季琦忽然要哭不哭的转头骂道,“你们那时候说走就走了,单留我一人在家里,我好不容易等到阿兄联系我,硬是没跟族长透风,巴巴的赶了来。不曾想一对外甥外甥女沉睡的沉睡丢的丢,我只道保住一个是一个。如今地精也镇住了,青衣也回来了,结果阿兄又反悔不愿回去了!你们还不劝她,还助着他!”

    盖因季厘国的女子自出生到死亡,其一生都是为了族人而活,是故季厘国的男子素来都是让着女子的。这会儿见季琦这般生气,众人顿时就有些讷讷的摸了摸鼻子不吱声了。

    季琦见他们不帮忙,脸上的神情更显气恼,未等她再开口,一直没有出声的方舟忽然沉了脸道:“阿郎呢?怎的不在这里?”

    众人闻言便齐齐伸手指着湖中地精身边的那抹白色道:“那不是阿郎么?你方才站在地精身上半天,怎么没认出阿郎来?”

    方舟一听这话,登时黑了一张脸,他二话不说的反身跳上那正慢慢下沉的地精身上,抬手就去够那件白衣。

    众人眼瞧着方舟一把就将那件白衣提了起来,透湿的白衣动荡荡的从空中飘过,底下竟是空无一人!

    原以为那是温玉的众人皆是慌了,他们连忙扑到桥墩边上叫道:“怎么回事?为何那妖怪都上来了,阿郎还没上来?”

    与此同时,方舟惊疑不定握紧了手里的银丝白衫,接着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他便将那白衫向外一甩,却是跃身径直朝着湖底跳去。

    只听见噗通一声之后,方舟顿时就潜入了湖底。

    “我们也下去找找吧!”其他的季厘国人见方舟下水了,也跟着接二连三的跳了下去。

    这头季琦惊得几乎站不稳,待回神,她就直接指着黑三郎骂道:“你把温玉怎么样了?你是不是下了死手?”

    青衣不自觉攥紧了黑三郎的衣袍,心里也是慌了一慌。

    黑三郎先是嗤笑一声,然后才不咸不淡道:“我可没动他!他爱去哪就去哪,谁知道他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青衣不安的瞧了眼湖面,一眼就瞧见温玉那件外衣正半浮半沉的在湖水里飘荡不定。

    她隐约觉得温玉不可能那么简单就死了,但瞧着这么久了也没人浮上来,她便又有些不确定了。

    倒是季父看起来还算镇静,任是季琦急的火星直冒,他也只是略皱了眉头。

    一时间再无任何人开口说话,除却那些傀儡修桥的叮咚声,就只有湖水涌动的潮音了。

    站立不安的静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终于有几个人头从湖里冒了出来。

    青衣略有些悬心的将那几个抹脸喘气的人一一瞧了过去,看来看去,还是不见温玉的脸。

    不远处的季琦已是拉着季父一叠声的要去找人,而湖里的那些人换够了气后又再度沉入湖底找人。

    黑三郎见青衣面有忧色,想了想还是出声安慰道:“你那阿兄,没那么容易死的。”

    青衣送气之余,又有些纠结起来。果然还是血浓于水么?虽然平日里怕温玉,但真想着对方有可能一命呜呼的时候,她还是会有些难以释怀。

    正暗自叹息之时,黑三郎又低声道:“他上来了。”

    青衣心一动,待她抬眼望向湖面之时,果然瞧见温玉一脸惨白的浮在水面之上。

    温玉原就生的单薄,这会儿披头散发的泡在水里,咋一眼看去,倒有些像厉鬼。但叫青衣奇怪的是,他明明就是被黑三郎破坏了计划,并险些丧生于龙湖,怎么这会儿浮上来后,他竟是一脸笑意呢?

    好生古怪!

    那袭半浮半沉的银丝暗纹白衫在水波的推动下,慢慢的飘到了温玉的身前。全身皆泡在水里的温玉伸手将那件外衫抓在手里,竟不是披到自己身上,而是用力往水下一拽。

    紧跟着无数的锁链哗啦啦的从湖中飞射而出,连带着一身透湿的温玉一起,飞快的朝着桥墩飞来。

    待到温玉稳稳的在桥墩上站定之后,青衣这才发现,温玉怀里竟抱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被他用自己的白色外衫一丝不漏的包住了,看起来约有五尺二寸,隐约有人的形态。他半搂半抱着那既像是人,又不像是人的东西慢慢走向了青衣。

    青衣一脸茫然的看着温玉小心又温柔的抱着那东西,仿佛那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然后他终于在她面前站定。

    “来,青衣。”温玉优雅的微笑着,一双眼眸就像是融化的琥珀一般散发出柔和的微光,看的青衣一阵愣神,然后恍惚中,她看着他浅色的双唇张张合合的说道,“见过我们的母亲。”

    青衣简直要被这句突如其来的荒唐的话击的懵了,她茫然不知所措的转头看了看季父,待瞧见季父神色平静的点了点头后,她便又救助般的回头去看黑三郎。

    黑三郎略皱了眉,显然也是有些意外,但他想了想,还是松开了环抱住青衣的手。

    “母亲才生下你就撒手人寰了。”温玉自顾自地轻声道,“她死前抱着我笑道‘总算给你添了个妹妹,以后娘娘不在,你要多护着她些”,我想说不要妹妹了,只要娘娘就够了,但母亲却来不及听了……”

    “阿兄……”青衣喃喃的叫了一声温玉,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瞧着温玉面上那略显哀伤的微笑,久违的心悸之感复又席卷而来。

    “母亲叫那两条恶龙卷起的飓风卷入了龙湖湖底,因了这地方邪气太盛,湖底的魑魅魍魉一直拖着她的尸身不肯放手,所以我费尽心思也没能将她带出来。”隔着白衣,温玉低下头用脸颊轻轻的蹭了蹭怀里的尸身,然后他又缓缓抬头对着青衣笑道,“幼时我总是将你挂在石栏杆上,希望你可以引走妖物,好让母亲的尸身浮上来,只是妖物着实太多,总是没有成功。如今总算是将她从那个冷冰冰的可怕地方救出来了。来,青衣,和母亲说说话吧!她还没抱过你呢——”

    “我——”青衣不可置信的微微摇了摇头,并不自觉向后退去。

    她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快一下慢的跳的她喘不过气来,她手脚冰冷,额角突突直跳,一片混乱的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的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