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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鬼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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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一天时间已经跳了两次窗子了,落地的瞬间,云雪晴忧伤地想着。好在这一次是自主跳窗,轻功也还算利落,轻盈落地之后她没有犹豫,飞身便往镇外掠去,一边在月夜下飞掠还一边望天地想,古有赵子龙怀抱阿斗七进七出曹营,今有云雪晴怀抱白狐月夜狂奔逃命。

    她辨不清方向,只一味往镇子外奔去,待到回头早已看不到天池弟子的身影,才停下脚步,却发现此处早已荒无人烟。然而,这里却不像荒山野岭,倒像是山脚下的孤村,借着林木间洒下疏疏落落的月光,依稀可见远处零落的房屋。许是夜正深的缘故,那些影影绰绰的房屋一片漆黑,没有一丝灯火。

    她走得近了,到了似乎是村口的地方,赫然看到一块大石上刻着斑驳的三个字迹:黑水村。

    黑水村?她搜寻记忆,似乎从未听说过这个地方,放眼四周再无其他路,似乎也只能循着这黑水村唯一的路口前行。然而,只走了十几步远,她就发现四周的不对头。

    这座村落像是荒无人烟的死城,那些原本影影绰绰的房屋竟大多都是坍塌了一半,早已无人居住,村中唯一宽敞的道路两旁是数不清的荒坟。似乎这座村落曾在一夜之间成了*,没有一个人影,再无一丝生机。

    她慌了,抱紧怀里的白狐,从来不曾这么怕过。可眼下,唯一的路只通向村子深处。

    几乎是脑中一片空白地走着,她从来不知道,长白山脚下竟有这样一片*,连身畔厉风的呼啸都显得那么诡异阴森。她并不是个胆大的人,只是若原路返回,只怕撞上那一队搜查的天池弟子,死亡与恐惧,她唯一可选择的只有承受恐惧。

    当苍茫天地间只剩下自己的时候,由不得人不坚强。

    几乎是走到让她觉得天地都已到尽头时,终于来到*深处。这是一片僻静的空地,四周七八间残破的木屋,远处飘荡着莹莹鬼火,眼前是几十座横七竖八的荒坟,那景象,惊悚得让她几乎全身都僵住了,一步也动弹不得。

    她很想找个不起眼的角落蹲下来,拥紧怀里的白狐,让鬼也发现不了她。只是现在,不仅是鬼能否发现她的问题,而是,她发现了……鬼!

    确切的说,她不知那是人是鬼。只是远远地看着一个黑色的背影,跪在一座坟前,一动不动。那似乎是一个男子的身影,一袭墨色长衫,身后背着一把深赤色的长剑,几乎要与这苍凉的月夜融为一体,他就那样静静地跪着,垂着头,只留一个背影隐没在这无际黑暗间。

    她觉得很诡异,想要躲开,却不知为何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由自主地一步步朝前走去,直到站在那个背影的身后。

    眼前的男子原本垂下的头缓缓抬起,身影也徐徐转过来,四目交对的刹那,她感觉到手里的月御剑发出铮的一声空鸣。

    她惊得后退了几步,定定地望着面前的男子,说实话,单看这男子的面容,其实并不可怕,相反却是十分俊逸,高挑英挺的身姿,配上明澈俊朗的眉目,很有种超凡出尘的风华,只是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气氛下,他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着实有些骇人罢了。

    他转过头来的一刹那,她身子一僵,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她头脑一热,几乎忘了身在何处。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觉得面前的人有点熟悉,却又不曾有丝毫记忆。

    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还足够冷静,在这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面前,定了定神,握紧手中月御,按兵不动。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面前的男子竟然还没有她淡定,甚至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眼中流露的是带着三分惊骇、三分震撼、三分疑惑的目光,还带着一分若有若无的惊喜,以至于就这样定定地呆了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

    紧接着,她惊异的看到面前这男子非但不说话,反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双目直直地盯着她,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口中咬牙叫出两个字,“师傅……”

    师傅?!这是什么情况?她觉得这一次不是自己脑子摔坏了,而且面前这人的脑子摔坏了。她云雪晴就算转世为妖,前世也只有二十几岁的年纪吧,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收下个同样二十几岁的徒弟啊!

    她连连退开几步,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听说被同辈人跪拜是会折寿的,虽然如今她是个寿命较人类相对略长的妖,可也不想平白无故地折损些年头啊。

    “这位……大哥?不,大侠,你大概认错人了。”她措辞了好一会,才说出这句话,气氛本就已经十分阴森诡异了,此时这不知是人是鬼的男子在她面前一跪,又多了几分尴尬。

    那男子闻言猛地抬头,几乎是将她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个遍,难以置信地双眉紧蹙,半晌试探着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师傅……你,你不记得我了……”

    她看这男子的神情不似伪装,自己也无法,只好不断轻抚怀中白狐的皮毛,让自己显得自然些,同时心中盘算着赶快离开这满地都是孤魂野鬼的荒村,于是小心翼翼地应对,“这位大侠,小女子慌不择路,误入此地,实在是无意冒犯,冲撞之处,大侠见谅,小女子这便离开,还望大侠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男子霍然起身,一个箭步冲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大声质问:“你,你到底是人是鬼?!”

    “呀!!!”她不由自主地叫出声来,后退了一大步,用力挣脱男子的手,连手里的白狐都差点丢了出去,听得到自己因恐惧而砰砰的心跳。

    她觉得身子都有些发抖了,心想这家伙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才还跪着叫师傅,这才两句话的功夫,就问是人是鬼。她真想一把将自己背着的月御剑拍在这家伙脸上,在这荒坟遍野鬼火荧荧没有一个活人的地方,她还想问他究竟是人是鬼呢!

    不过话说回来,眼下最重要的是逃命,这一点她自问冷静的很,仔细回想了一遍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她自认没有纰漏,即便对方真的是鬼,她也已经表示自己是无意打扰了他,并且做了诚恳道歉,对方应该不会来索命吧。

    她正想着要不要再向眼前的“鬼”提出回头给他烧点纸钱,正思索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眨眼的功夫已至近前,听声音还不只三五个人。她心里反倒沉静了,有脚步声而不是飘着来的,那么至少是人,不是鬼,至少应该比面前这个男子,不,男鬼好对付。

    她深深吸了口气,怀抱白狐手拿月御,大义凛然视死如归地转过身来,果然看到列成一排的天池弟子。前面是敌背后是鬼,她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到家了,这群追得她晕头转向找不着北的前世同门当真比鬼还阴魂不散。

    “妖孽!你冒充云师姐潜入天池派,死到临头还不束手就擒?!”那领头的天池弟子剑拔弩张。

    她想说“我就是你云师姐,我入门时你还不知道在哪呢。”然而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她实在不知道前世自己是什么时候入的门。当然,面前的“同门”也不给她开口说话的机会了,打了个手势,身边同门飞身而上,剑剑都是致命的杀招。

    她当真怒了,暗叹修仙名门果然是见妖杀妖遇魔除魔,今天若不豁出命来拼了可真就下山未捷身先死了。当下刷的一声月御出鞘,寒芒四射冰封万里,她决定豁出去了。

    她将白狐放进身后背着的包裹、全力投身战斗时,浑然忘了身后还有一个黑衣男“鬼”虎视眈眈。她无暇去注意他,更没有看到月御出鞘的刹那,那男鬼身后背着的那把深赤色的长剑也微微颤动,周身萦绕炽烈的火光,像是偶遇多年未见的旧友,神魂激荡。

    只是在不经意的躲闪扭头时,她蓦然瞥见男鬼微微抬起的右手,手中凝聚一抹烈焰般火红的光芒,还未来得及看清,但见他单手一扬,那火光顿时惊艳了整片天空,一道电闪雷鸣般的赤焰过后,十余名天池派弟子竟横七竖八地躺倒了一地,昏迷不醒。

    这一手功夫,像极了玄漠,可又有些难以言喻的不同。玄漠的招式,如神仙降世,而他的火光,却似魔入凡尘。

    她定了定神,虽然不知面前这说话颠三倒四、不知是魔是鬼的清俊男子究竟是敌是友,但至少人家露了这霸气的一手,将敌人打得惨绝人寰,自己至少是应该道谢的,于是连忙上前,施了一礼,“多谢这位大侠救命之恩!”

    对面的男子不答,脸色却微微苍白,真透着几分鬼魅的阴森,双眸直直望她一眼,目光带着无尽的深意,反问,“他们为何既叫你师姐,又与你为敌?”

    “我……”她觉得这其中的缘由一会半会也说不清,却又不知对方究竟是人是鬼,万一骗了他,是否会被立刻看穿,于是小心措辞,指了指天光隐现处那连绵起伏的长白山,道:“我确实是从那山上来的,只因起了些误会,他们将我赶下来了。”

    “你要去哪?”男子双眉微蹙,沉声问。

    去哪?这个问题她自逃下山来还没仔细想过,在山上那些日子似乎发觉山门开在南边,弟子们下山半是也多半是去南方的中原,而听掌门师兄言那位昆仑派的陆道长也是从南边出关而来。她忽然觉得,人多势众的南方是何等危险!于是连忙开口,“我要去山北边很远的地方。”

    男子轻轻叹了口气,脸色更苍白了,似乎是有些费力地道出几个字:“我也要向北而行,同路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