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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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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里人家,一年忙到头,只有到了冬天才有闲暇时刻。

    冬闲,徐州府乡下人家本来就习惯在冬天窝在家里猫冬。入冬已经下了三场大雪,官道上积雪一尺来厚,这个时代没有专门的除雪机构,更没有先进的除雪工具,因此出门便不方便了,于是农人们便更加清闲了。

    私塾放了假,陈齐平和陈齐安不用去上学,咸鸭蛋铺子暂时歇了业,田地里更没有什么太多的事情要操心,这些天,大家便聚在屋子里,闲话家常。床前拢着火盆,整个屋子暖烘烘的,靠窗的地方铺了一张两床,上面搭了厚厚褥子和垫子,大家便围坐在上头。李氏带着陈雪娇、陈雪如、静好做针线,描花样,陈齐平和陈齐安念书写字。累了,大家便喝茶吃冻梨,说些家长里短,这样的日子安适而温暖,让人心里生出一股平和宁静。

    自打文嫡过继侄儿的事情败露之后,陈老太太便消停了一段日子,陈家大院难得清静了几天。

    上回去镇上赶集,见到费老六的媳妇,给李氏闲聊中透露,文嫡到了段家被段老太太训斥了一番,就差点开祠堂问祖宗了,还是段二虎念着多年情分,且后来陈老爷子亲自去了段家一趟,这才没有告诉族里。

    费老六媳妇娘家就在段家庄,娘家本家也姓段,文嫡的事情虽然瞒了下来,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且文嫡在段家庄名声很差,不知怎地,这事情就穿了出来,背后谁不骂她缺了大德。

    这一日。李氏去了一趟上房,回来就叹气。

    “娘,奶又给你气受了?”陈雪娇就问。

    李氏去上房是给陈老爷子送棉鞋的,每年冬天,几个儿媳妇都会孝敬上房二老一双棉鞋,今年也不例外。虽然对上房,李氏存了一股气。可基本的孝道还要维持。

    大房他们这一股人站了起来。上房不敢随随便便就欺负了。可每次有事情去上房,都免不了被陈老太太说落几句。

    陈雪娇见李氏唉声叹气,就以为她是受了陈老太太的说落。

    “没有。你奶没有骂我,骂你三婶和四婶。”李氏就道。

    陈老太太骂人单捡软柿子捏,以前最喜欢骂的是李氏,那是因为李氏忠厚老实面皮薄。分家后赵氏成了她的出气筒,赵氏去了徐州府后。这个出气筒便轮到了张氏。四个儿媳妇中,陈老太太唯一骂的少得便是蔡氏,这不代表陈老太太偏疼三房,而是她有点忌惮蔡氏的娘家人。

    蔡氏家里头开着麻油坊。也算得上是镇上的富户,若不是她不小心落入水里,被陈子富救了。陈家根本就攀不上蔡家。

    一开始陈老太太还给蔡氏摆婆婆的款,吃饭下脸子、动不动便骂。蔡氏不像李氏那般老实面皮薄,她打小便跟着蔡老太太当街卖油,学了一肚皮的土话,在成亲头一个月便在饭桌上给陈老太太摔了筷子。

    她娘家有钱,嫁妆丰厚,吃穿用度皆不靠陈老太太,当然不耐烦看婆婆的脸色。

    除此之外,她还有个厉害的老娘。蔡老太太做生意那样多年,什么泼皮破落户没有见过,年轻时为了生存便敢和街头混混扯架,练就了一身好胆量,一句话不和那便是上去打的主儿。陈老太太一辈子养在内宅,确是个色厉内荏的主儿,她所有的本事都用来对付儿子和儿媳,对付外人却不顶用。有一次陈老太太将蔡氏骂的狠了,蔡氏跑回娘家一哭诉,蔡老太太便带着儿子打上门来,从此陈老太太在也不怎么骂蔡氏,不过摆摆脸色却是经常的。

    真不知道陈老太太这回怎么连蔡氏都骂上了,蔡氏虽然不喜欢婆婆,却和李氏一样大面上从来不亏待上房,别的不说,就说那豆腐,每天都会给上房一斤。

    “为啥骂三婶,那三婶没回嘴?”陈雪娇惊诧地问。

    “还不是因为你三婶没个儿子,我看你三婶这回这顾着伤心了,还真没有回嘴,被我劝回了屋子。”

    “唉,对待女儿和儿媳一点都不一样。”陈雪娇不屑的道,文嫡和蔡氏一样没有儿子,在陈老太太心里头,闺女没有儿子怪女婿,儿媳没有儿子却不关儿子的事情。

    这些人情世故陈雪娇怎么不知道,蔡氏看着不在乎有没有儿子,可心里头却是盼着哪。陈子富这是老实,生意靠着老丈人,若是蔡氏真的生不出儿子来,且不知道陈子富有多痛苦,乡下人家没有个儿子傍身,就是走出去脸上也是不光彩的,死了也被人说没脸见祖宗的。

    蔡氏在泼辣,可在儿子上头也矮了一截子身子,因此被陈老太太骂,只有伤心的份。

    别看除了齐林,哪个孙子在陈老太太面前都不的脸,可这不代表她不想要孙子。在乡下人家,孙子当然是越多越好,陈老太太处处掐尖要强,可偏偏三儿子就是没个儿子。蔡氏虽然还年轻,可上回生孩子亏了身子,郎中诊断很难在怀孕,若真是这样,日后不过继,便要陈子富纳小。纳妾在这个时代都是富贵人家才会发生的事情,乡里人连想都不敢想,谁要是真纳妾了便会被人嘲笑败家子,可凡事都有例外,蔡氏若真生不出儿子,依照陈老太太那个性子,指不定真的给三房纳小,正好恶心一下折了她面子的蔡老太太。

    陈雪娇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这个时代对女人要求苛刻,即便这样,所有人都认为是合理的。真不知道雪如嫁到韩家,会不会为了子嗣的事情发愁。还有自己,看着年纪还小,可再过三五年的,也要订亲了,真不知道到时候自己会订给什么样的人家。

    上房里头,陈老太太正气的哼哼唧唧,看谁都不顺眼,先是骂了蔡氏。又骂了张氏,人都被她骂走了,她独自在屋里愈发不自在。

    “你没事骂老三媳妇干啥?生不出儿子来能怪她,上回她怀着双生子那会,是你拦着不让请郎中,那会真请了郎中,那个男胎能一落下就折了?”陈老爷子见她骂的不像样。替蔡氏辩了几句。

    “这会子倒是怨我了。她就是个娇小姐,满村里问问,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自己生。有谁请郎中?大房后来不是拉个啥朱太医来,那太医都给皇上看过病,咋没有把她给治好,倒是损了我一个大孙子。”陈老太太心情不佳。说道这一茬,便扯着大房一起骂。倒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唉,若是真的生不出儿子,便把老四家的过继一个给她。”说陈老爷子不为三房担心那是假的,他也愁三房没个儿子。

    陈老太太更来劲了:“过继。你就知道过继?老四媳妇能愿意?上回都不愿意过继给文嫡,还能过继给老三,我看你的心偏离的太远了。眼睛里只有儿子没有闺女......”

    “你个糊涂老太婆,那能一样?闺女嫁出去是段家的人。儿子却是亲骨肉,老四家的儿子过继给老三,那他也姓陈。”陈老爷子脸一沉,手一背,气的跺脚,实在忍受不住老妻的脾气,便掀开了帘子,“人家说娶妻娶贤,你倒好,身上一点贤惠地方都没有。”

    陈老爷子一走,陈老太太便气的捶床板,用身子撞墙,哭着道:“我不贤惠,我不贤惠你找贤惠的去,你前头倒是贤惠,咋那么早死了,可见老天都是长眼睛的。”

    又是哭又是骂,闹了将近一个时辰,阖家都能听到,却一个劝的都没有。

    过不几日,雪将将融化,陈雪娇的咸鸭蛋铺子便重新开张了,她在铺子前盘点账目,就见镇上的何仙姑上门了。

    “哎呦,这不是秀才娘子吗?何仙姑眉开眼笑的给李氏打招呼。

    陈雪娇脑子里绷紧了弦,这个何仙姑在镇上极其有名气,看病看宅子啥生意都揽,只怕她看到陈雪娇家如今过着这样的日子,想搜刮几分香油钱。陈雪娇却对这样的鬼鬼神神不感兴趣,当下便毫不客气的站在李氏背后,一脸不善的看向何仙姑。

    何仙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雪娇,笑着对李氏道:“镇上的有钱人家每月都捐几两香油钱保平安,陈秀才经常出去跑船,你要不要做场功德。”

    一句话说的李氏有点心动。

    捐几两香油钱,如今对陈雪娇家来讲不算负担,可陈雪娇就看不上她这样明目张胆的要,这和抢钱有啥区别。且这个何仙姑品性不好,据说经常给人出主意弄小人扎针啥的诅咒旁人,这样的人,陈雪娇断断是不敢让她和李氏有来往的。

    当下便笑道:“我们已经在徐州府的云龙寺供奉了菩萨,捐了香油钱。那里的菩萨非常灵,我听说仙姑的儿子最近病了,若是请郎中不放心,可以去哪里请个菩萨回来。”

    一席话便将何仙姑说的面红耳赤,嘴里结结巴巴道:“我那儿子已经大好了,我还有事。”

    身子一扭,便去了上房。

    何仙姑的儿子却是个败家子,前几日翻镇北头刘寡妇的墙头,被刘寡妇的两个儿子狠揍了一顿,只躲在家里头装病。所以陈雪娇才拿这个说事,若是不拿她儿子作伐子,说不定此时的何仙姑已经跟着李氏进北厢房喝茶了。

    “雪娇,你别惹这个仙姑,她会做法。”李氏双手合十。

    “做啥法?诅咒旁人就算做法,她那是心术不正。”陈雪娇往上房一撇,见陈老太太满脸含笑将何仙姑迎了进去。

    怪不得何仙姑冒不伶仃的来陈家,原来是受了陈老太太的邀请。

    陈雪娇就担心,她别给陈老太太出啥坏主意害他们这一股人。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陈雪娇便放下了手里的活,蹑手蹑脚的进了上房,隔着房门偷听。

    陈老太太担心文嫡没有儿子,真的被段家休了。便瞒了陈老爷子日日跟些仙姑道婆走动,打听生子的药方儿,嘴里说着是给三儿媳妇吃的,却全都留下来给女儿。

    一个老姐妹牵线,便搭上了何仙姑。

    “……实不相瞒,我闺女生不出儿子,却不怪她,怪我那女婿不和她同房,我这心里头愁的跟啥似得,仙姑看看可有啥法子。”陈老太太说了几句话,便兜了底。

    “若是他们日子和美,则好办,这个情况却有点难了。”何仙姑一脸的高深莫测。

    陈老太太听说难办,便紧张了起来。

    “有个方法,不过这个方法很难,我一般都不说,上回徐州府的大户人家请我去,却是给了我五十两银子。”何仙姑微眯着眼睛瞅陈老太太,仔仔细细观察她的表情。

    一听说有方法,陈老太太眉头松了一松,又听说要五十两银子眉头又皱了起来。

    何仙姑忽然笑了:“老姐妹,我知道咱乡里乡下的,别说五十两银子,就是五两银子都是个大数目,我也不多要,就问你要这个数。”

    何仙姑伸出两个指头。

    二十两银子!这对于乡下人家来讲是一笔巨款了,这个何仙姑可真心黑。陈雪娇心想。

    陈老太太咬了咬牙,转身从床头抓过一只箱子,从里头摸出一块银子,几根簪子,朝何仙姑面前一推:“这银子是五两,簪子却是我大孙女从丁府带来的,都是实金的,这一起少说有十几两银子。”

    何仙姑笑的见牙不见眼,抓过面前的簪子咬了咬,笑的更欢了。

    “那方子?”陈老太太就问。

    何仙姑将所有的簪子、银子裹进怀里,悄悄道:“首先要让你姑爷和文嫡同房才成,文嫡经期头一天流的血收集起来,一部分抹在床头,一部分留着,买一只狗鞭,剁碎和着经血丸成丸子,下锅炸了,炖了给你姑爷吃,你姑爷吃了丸子,保准愿意和你闺女同房。我这里还有一丸药,你拿去给文嫡,让她放进你姑爷的饭碗里,配合着经血狗鞭一起吃更好。”

    陈雪娇听完这个房子,简直恶心的要吐出来。悄悄一看,见何仙姑手里握着一枚红色的药丸,心下明白那就是一枚迷情药。

    看到这里,陈雪娇便想悄悄离开上房。刚转身,就听到何仙姑嘀嘀咕咕道:“……你们也不容易,那家子富了便忘了你们,我刚才见大房丫头,那眼神要吃人哪。”

    “心坏着哪,她一个丫头我倒是不担心,我就是担心齐安日后夺了我孙子的风头。”

    “我这里还有个方子。”陈雪娇就见何仙姑手里拿出一个小木人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