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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回 管家 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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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菁姐妹兄弟几个隔着屏风隔成的梢间听得太医说祁夫人是喜脉,顾菁顾苒与顾韬三个自不必说,立时都是喜不自禁,同胞兄弟越多,于他们母子的将来越有保障,说句不害臊的,将来顾菁与顾苒去到夫家后,也多一重靠山,于顾韬来说,则是将来不论做什么事都多一个最得力最可靠的帮手,他们岂能不高兴?

    顾蕴也是满心的喜幸,大伯母有了身孕,就算事情仍不可避免的会朝着前世最坏的方向发展,至少也比前世多几分扭转大局的希望,何况事情还未必会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大伯母时隔九年后再次有孕,大伯父心里有多高兴可想而知,万一他因放心不下大伯母,此番便不随圣驾去木兰围场了呢?

    惟独顾芷满心的复杂与苦涩,说来她姨娘比嫡母还年轻好几岁呢,可这么多年下来,她姨娘却再无音讯,反倒是嫡母,竟在这个年纪再次有了身孕,不管嫡母这胎是男是女,势必都会越发分去父亲待她本就寥寥无几的那点儿疼爱,于她和她姨娘来说,实在是一个堪称灾难性的噩耗啊!

    好在顾芷自来沉默隐忍,也没人会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外面顾准越问太医便越觉得要注意的事项实在太多,索性命金嬷嬷好生服侍着祁夫人,他自己亲自引了太医去外书房,把一应注意事项都写出来。

    顾菁姐妹兄弟几个这才得了机会去祁夫人床前向她道喜兼嘘寒问暖。

    祁夫人的脸色仍有些苍白,但于苍白中,却透着一抹红润,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喜的,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只是听得儿女们向自己道喜时,看着幼子都快有自己高了,她仍是忍不住羞赧起来,有些不自然的道:“方才吓坏你们了罢,尤其是韬哥儿,从学里一路疾赶回来,这会儿可已缓过来了?”

    顾韬笑道:“娘放心,儿子好得很,倒是您,以后可得好生将养着才是,凡事且有父亲做主,还有几位姐姐帮衬您呢。”

    祁夫人点点头,又看向顾蕴:“好孩子,这次真是多亏你了,大伯母一定会将你的好都铭记于心的。”

    当着顾菁姐弟的面儿,话不好说得太明,但顾蕴已然听明白了,笑道:“都是大伯母您自个儿有福气,于我何干?就像韬弟说的,大伯母以后只管安心将养身体,现下天大地大,都及不上大伯母腹中的弟弟大。”

    说得祁夫人越发的喜悦,暗下决心,若自己这胎真是男孩儿,一定得重谢顾蕴与平家一番才是。

    娘儿们正说着,外面有人禀道:“表少爷给夫人问安来了。”

    祁夫人一听沈腾来了,便知道定是他也听说了自己不舒服的消息,这会儿还不定怎生着急呢,忙道:“快请表少爷进来。”

    俄顷,便见沈腾满头大汗的进来了,顾不得与祁夫人行礼与顾菁等人问好,便先急声问道:“我听说姨母不舒服,可已请太医来瞧过了?太医怎么说?姨母这会儿可觉着好些了?”

    连珠带炮的问了一串问题,才发现屋里的气氛并不若他想象中的那般沉重,而是十分轻松和煦,再看祁夫人的脸色,虽有些苍白,眼角眉梢却分明盛满了喜悦,几位表姐表妹也是一样。

    沈腾本就聪明过人,心里很快便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果然就听金嬷嬷喜气洋洋的道:“表少爷别着急,我们夫人不是生病了,而是有喜了,您很快又要做表哥了。”

    猜测得到证实,沈腾松了一口气,少不得要与祁夫人道贺一番,然后才由顾韬陪着,告辞回了外院,纵是亲姨母,祁夫人的内室他也是不好多待的,何况几位表姐表妹还在,就更该避嫌了。

    沈腾倒是很想趁此机会与顾蕴说几句话儿的,得知祁夫人不是生病而是有喜后,他的注意力便泰半放到了顾蕴身上。

    却也知道眼下不是好时机,只得趁众人都不注意时,深深看了顾蕴一眼,才随顾韬却行退了出去。

    很快整个显阳侯府上下便都知道在继二夫人诊出喜脉后,大夫人也诊出了喜脉,关键顾准大喜之余,立刻命人传话下去,阖府上下都赏一个月的月钱,说是让大家都沾一沾喜气。

    这下纵还有谁不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纷纷口沫横飞的说‘大夫人可真有福气’、‘咱们府里多久没有遇上这样双喜临门的大喜事了’云云,一时间府里是热闹至极。

    彭太夫人却气得几欲吐血,等不及屏退屋里服侍的人,便将手里珐琅彩三君子的茶盅给砸了,大力拍着桌子恨声道:“一个个儿的都来与我作对,一个个儿的都不是好东西!呸,都够年纪做外祖母的人了,还好意思日日霸着男人不放,半点正室夫人的体面都不要,也不怕人笑话儿她老树开花,丢也丢死人!”

    本来彭太夫人就正因周望桂威胁要卖了彭氏,不得不暂时忍气搁浅为顾冲采买好生养的新人的打算而气得发疯,谁知道在这个当口,已经十来年不曾有孕,以她的年纪根本就不可能再生养的祁夫人竟也诊出了喜脉,——老天爷怎么能这么不开眼,她不过就是想要一个贴心的亲孙子而已,却始终不肯给她,反倒是她一直记恨的人,一个个儿都诊出了喜脉,原来老天爷骨子里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齐嬷嬷闻言,只想去捂彭太夫人的嘴,可又不敢真的这么做,只得使眼色命琼珠琼芳等人都退下,并管好自己和底下人的嘴巴后,才凑上前小心翼翼的劝起彭太夫人道:“太夫人别生气,不就是大夫人有了身孕吗,以她的年纪她的身体,纵真将孩子生下来了,也未必能养得活,何况她还未必能生下来,更大的可能性是……母子俱损,咱们只等着看好戏也就是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彭太夫人却仍是满脸的怒气,丝毫不为所动。

    齐嬷嬷没奈何,只得绞尽脑汁又道:“对了,大夫人有了身孕,那便再不能管家了,而且二夫人也有了身孕,府里便没有能管家的人了,大夫人连个借口都找不到,眼下可不正是太夫人夺回管家大权最好的时机?太夫人可千万别因小失大,当务之急,将管家大权夺回来才是正经!”

    夺回管家大权便意味着府里那些个踩高拜低的东西再不敢不将她放在眼里,更意味着她又能有额外的进项了,而且请神容易送神难,将来祁氏想再将管家的权利要回去,就得看她几时高兴几时乐意了。

    彭太夫人这才面色稍缓,沉声道:“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将管家大权夺回来,总不能鱼和熊掌都让她们得了去,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齐嬷嬷闻言,方暗暗舒了一口长气,总算太夫人不继续发脾气了,只是万一她们夺不回管家大权,不知道太夫人会不会越发的怒不可遏?

    大夫人与二夫人是不方便管家了,可还有几位小姐在呢,尤其是大小姐,身份与能力都足够,万一……齐嬷嬷担心归担心,却识相的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而是请示起另一件事来:“太夫人,如今大夫人有了身孕,您要不要亲自去朝晖堂瞧瞧?也好顺便提提对牌的事。”

    “不去!”彭太夫人断然道:“我嫡亲儿媳有了身孕我都没亲自去瞧,她祁氏算哪棵葱哪棵蒜,要我亲自去瞧她?你比照周氏那泼妇的例,替我挑几样药材补品送去朝晖堂也就罢了。”

    虽然当初她没亲自去看周望桂是因为顾葭忽然不舒服,她不放心所以只能打发了齐嬷嬷去,但既然去瞧周望桂是打发的齐嬷嬷,如今去瞧祁氏自然也是一眼,她可向来都是将一碗水端平了的。

    齐嬷嬷闻言,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屈膝行礼,退下打点送祁夫人的药材补品去了。

    稍后祁夫人收到齐嬷嬷送来的药材补品后,当面自是道谢了一番,待齐嬷嬷一离开,便立时冷下脸来,吩咐金嬷嬷:“立刻把这些东西给我拿去扔了,没的白脏了我的屋子。”

    金嬷嬷毫不犹豫就应了,叫了杏林进来,命她亲自去处理彭太夫人送来的东西后,才与祁夫人道:“我方才还担心太夫人会亲自来瞧夫人呢,就算她不敢对夫人怎么样,夫人少不得也要起身给她见礼奉茶什么的,幸好她只打发了齐嬷嬷来,不然受累的还是夫人。”

    祁夫人冷哼道:“当初二弟妹有孕,她都只打发了齐嬷嬷过去,那可是她的嫡亲儿媳,何况我只是继子媳妇?她又不像早年那样,一味的装贤良了,我倒是一点不担心这个。”

    顿了顿,“我担心的是,她会趁此机会,将我交出对牌。好容易这几年我才将她的人捋了个干净,我可不想等我出月子后,再劳神费力一次!”

    金嬷嬷闻言,皱起了眉头:“这事儿倒也不难,大小姐素日便跟着夫人管家惯了的,完全可以接夫人的手,只是得侯爷发话才好。”

    祁夫人道:“嬷嬷倒是与我想到了一块儿去,不过光菁儿一个人还不够,太夫人到底是长辈,夏家诗书传家,又自来最是讲究仁孝的,如今菁儿就是那细瓷,太夫人就是那瓦罐,我可舍不得让菁儿的名声有一丁点儿的瑕疵,所以我打算回了侯爷,让苒儿和三丫头并蕴姐儿三个与菁儿一道管家,如此我便再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你让人去问一下侯爷这会儿可得空,若是得空,请侯爷进来一趟。”

    顾菁几年前便由顾准和祁夫人做主,许给了南直隶望族夏家二房大老爷,也是翰林院编修的夏大人的长子夏纪为妻。

    夏家诗书传家,自前朝起便是南直隶出了名的书香世家,历来人才辈出,最难得的是,夏家还有一条家规,男子必须年过四十仍无子后方能纳妾,谁家真心心疼女儿的父母听得这样的条件能不心动?

    当年两家开始议亲时,夏纪连个秀才都还不是,顾准与祁夫人依然十分满意这门亲事,拿出十足的诚意,方与夏家结了亲。

    事实也果然证明夫妻两个极有眼光,如今夏纪已是秀才,只等明年秋闱高中后,两家便择日办喜事了。

    祁夫人好容易才让女儿成了夏家的媳妇,眼见女儿过门后便能有好日子过,如何肯让旁人破坏了女儿的幸福?自然要将任何可能有的威胁都直接杜绝在摇篮中。

    待金嬷嬷吩咐下去后,祁夫人方又与她道:“待会儿你亲自去一趟饮绿轩,把我的打算我的顾虑都告诉蕴姐儿,请她不要怪我自作主张,我也是实在没有旁的法子了。另外再把我一直珍藏着的那两粒金刚石与四小姐送去,就说东西有价情义无价,虽然这两颗金刚石不能表达我心里谢意的万中之一,到底聊胜于无,请她不要嫌弃,留着玩儿罢。”

    金嬷嬷一一应了,虽有些舍不得那两粒金刚石,想着便只是其中的一粒将来让大小姐陪嫁去了夏家,已足以震住夏家所有的人,何况是两粒。

    可想起自家夫人若不是因着四小姐,此番也不可能再有孕,立时觉得那两粒金刚石也算不得什么了,遂亲自去将东西找出来,用匣子装好了,去了饮绿轩。

    顾蕴才用完晚膳,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金嬷嬷忙赔笑着上前与她见了礼,然后一前一后进了屋里说话。

    金嬷嬷也不拐弯抹角,直接把祁夫人的话一字不漏学了一遍,末了奉上那两粒金刚石,请顾蕴务必笑纳。

    顾蕴见那两粒金刚石都有黄豆大小,在灯光下熠熠生辉,一颗少说也要值几千两银子,放在京城稍微次一点的勋贵之家,譬如前世的建安侯府,都可以当传家之宝了,不由暗暗点头,大伯母也算是够有诚意了。

    她也不推辞,命一旁服侍的如嬷嬷将匣子收了,才笑向金嬷嬷道:“劳金嬷嬷回去转告大伯母,本来东西名贵,我不该收的,但长者赐不敢辞,我不收倒是辜负大伯母的一片好意了,所以只能腆着脸收下,还请大伯母不要笑话儿。至于大伯母让我帮着大姐姐管家之事,承蒙大伯母看得起我,我自是义不容辞,请大伯母只管放心。”

    前世顾菁的亲事刚定下时,人人都觉得她太委屈,身为堂堂显阳侯的嫡长女,纵然是娘娘王妃她也做得,夏家是有几百年传承的书香世家不假,可整个大邺似夏家这样的所谓书香世家难道少了,唯一可取的,也就是四十无子方可纳妾那一条了。

    但随着五年后夏纪进士及第,先在庶吉士馆待了三年,再到刑部做了三年给事中……等到前世顾蕴终于在等同九死一生后控制住了建安侯府的局面时,夏纪已是从三品的小九卿之一光禄寺卿了,其时夏纪还不到三十岁,可谓是前途无量。

    更难得的是,夏纪并不因显阳侯换了人,顾菁没有父母撑腰,只余下连面子情儿都薄的祖母二叔便看轻或是薄待她,不但始终待顾菁如初,在顾菁过门几年后因小产伤了身子,于子嗣上比先时越发艰难,主动提出要给他纳一房良妾时,也拒绝了顾菁,只说儿女之数都是天定,若有自然最好,若没有,便从侄子们里过继一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蕴后来倒是并没亲见过顾菁,只是听说在父亲死后,彭氏母子被她逼得走投无路时,曾腆着脸求到过顾菁名下,只可惜顾菁连见都见他们。

    她还不止一次听说,顾菁过得极好,大有越活越年轻,越活越漂亮之势,惹得满京城的贵妇们都艳羡不已,可见日子是真过得顺心,也可见大伯父与大伯母的眼光是何等的好。

    不像她母亲和她,虽不至于有眼无珠,却也是识人不清,以致误了终生!

    金嬷嬷得了准话,惦记着祁夫人那边,便也不再在饮绿轩多待,又奉承了顾蕴几句,便急急的告辞去了。

    如嬷嬷将那两粒金刚石收好折出来时,金嬷嬷已经离开了,她便说道:“小姐,大夫人这是摆明了想借您之手,与太夫人打擂台呢,您又何必应下这明显不讨好的差事?难道大小姐的名声容不得有半点瑕疵,您的名声就可以随意糟蹋了?说来您也是十岁的人了,将来……”

    将来后面的话如嬷嬷没有说出来,但顾蕴岂能猜不到,她不好告诉如嬷嬷自己这辈子根本没打算嫁人,所以名声这东西,她实在犯不着为其所累。

    遂只是笑道:“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嘛,何况果真让祖母又管了家,她手里岂非就有进项,岂非又能威风起来了?我可不想让她日子过得太舒坦,我只喜欢看到她日子过得紧巴巴,府里的人都对她阳奉阴违,所以,我何乐而不为呢?”

    如嬷嬷闻言,想着的确是这个道理,且自家小姐说亲还得好几年呢,纵京城不好说了,不还有平家吗,大不了亲上做亲嫁回平家也是就了,便也不再多说。

    那边祁夫人其时也已与顾准说好,打明儿起便让顾菁领着妹妹们暂代管家一阵子了,当然她是不会说自己不想让彭太夫人趁机钻空子的,只是说:“菁儿至多二三年,就要出门子了,夏家内外二十几房,人际关系错综复杂,菁儿又是要做长媳的,不趁着现在便让她多历练,将来岂非让人笑话儿我们显阳侯府不会教女儿?苒儿芷儿和蕴姐儿也都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说亲了,尤其是蕴姐儿,太夫人与二夫人侯爷也知道,哪里指望得上她们,说不得只能妾身帮着暂代母职了。”

    顾准仍沉浸在即将再为人父的喜悦中,自是祁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道:“那明儿一早你便让金嬷嬷召齐了管事妈妈们,当着大家的面,将对牌交给菁儿几个罢。这些都是小事,你别费神了,当务之急,安心养胎才是正经。”

    祁夫人笑着应了,见时辰已不早了,因说道:“侯爷看今晚上是去宋姨娘屋里,还是胡姨娘屋里歇着去?妾身也好打发人先去说一声。”

    话虽说得大度,心里却颇不是滋味儿,凭什么女人千辛万苦的怀孕时,男人不但不能为之分担一二,反而还要去与别的女人风流快活?

    好在顾准想也不想便道:“我就歇在你这里怎么了,谁又规定妻子有孕时,必须与丈夫分房了?那些个寒门祚户,连被子都没多余的,难道人家就不生孩子了,不一样一个接一个的生,还个个儿都又健康又强壮?”

    祁夫人心里方舒坦了不少,忙命人打水服侍顾准盥洗不提。

    祁夫人倒是舒坦了,朝晖堂东跨院的胡姨娘与宋姨娘却怎么也舒坦不起来,尤其是宋姨娘,原以为今晚上侯爷怎么着也不会再歇在正房,而她不但有顾芷,还摆明了比胡姨娘漂亮,侯爷定会歇在她屋里。

    是以宋姨娘从掌灯时分起,便精心妆扮好,在等着顾准了。

    却没想到,等来等去没等到顾准,反而等来了他歇在正房的消息,宋姨娘立时气得直喘粗气,就没见过这样不尊重的正房夫人,都有身孕了还霸着男人不放,也不怕传了出去,笑掉别人的大牙?

    可再生气宋姨娘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悻悻的让人打了热水来胡乱梳洗毕,草草睡下了。

    不想次日起来,宋姨娘又收到消息,侯爷与大夫人已授意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由大小姐暂代大夫人主持府里的中馈,二小姐三小姐与四小姐从旁协理了。

    宋姨娘这才转怒为喜起来,只要三小姐有体面,只要三小姐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她岂能没有好日子过?

    与宋姨娘的喜形于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彭太夫人的怒不可遏。

    本来早起时,她还正与齐嬷嬷商量,要怎样才能让祁夫人乖乖儿交出对牌,谁知道稍后便听说了祁夫人已将对牌当众交给顾菁姐妹几个之事。

    彭太夫人立时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偏顾准与祁夫人还打发人来传话:“菁儿几个年纪都还小,若是有不周全不妥帖的地方,请母亲千万多多包涵,不要与她们一般见识,更不要生她们的气,只管高乐您自个儿的便是,横竖您是这府里的老封君,早该颐养天年了。”

    言下之意,别想仗着长辈的身份挑顾菁几个的毛病,既老了就该服老,安安分分做你的老封君,别想旁的那些有的没的。

    “太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我啊……”

    见彭太夫人先是气得眼睛发直,接着便直挺挺的往后面仰去,齐嬷嬷唬得声音都变了调,一面急着去扶彭太夫人,一面已迭声的命人去请太医。

    彭太夫人却一连喘了几口气,自己缓了过来,嘶哑着声音喝道:“除了齐嬷嬷,其他人都给我退下,不叫谁也不许进来!”

    琼珠琼芳等人闻言,忙屈膝行了个礼,鱼贯退了出去。

    彭太夫人的眼泪这才流了出来,咬牙切齿道:“一个个儿的都来逼我,一个个儿都不肯让我称心,是不是非要将我逼上绝路,是不是非要逼死了我才肯甘心?我真后悔,当初为了贤名没有弄死他顾准,就算没有了贤名,老侯爷只剩下冲儿一个儿子,我便终有再出头那一日!我真的好后悔,真的好后悔!”

    这话齐嬷嬷如何敢接,纵然知道外面没有人敢偷听,也不敢接啊,只能弓背缩腰的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谁知道彭太夫人骂了一阵后,犹不解恨,竟发狠道:“不行,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不能一错再错了!我要让顾准死,就算不能让顾准死,也要让顾韬死,让祁氏那贱人一尸两命,我要将本就该属于我儿子的爵位和家产都夺回来,我要做显阳侯府真正名副其实的太夫人!爵位与家产本就是祖上传下来的,凭什么就只能他顾准一个人受益,冲儿难道不是顾家的人,难道不是老侯爷的儿子?顾准已经做了这么些年的侯爷,也该轮到我的冲儿了!”

    这下齐嬷嬷不敢再装死了,只得壮着胆子劝彭太夫人:“太夫人,您千万别犯糊涂啊,一个不好,可是会累得我们所有人都万劫不复的……若只是对付大少爷和大夫人,倒还有几分胜算,关键他们后面还站着个侯爷,果真大少爷和大夫人出了事,侯爷又岂肯善罢甘休?如此伤敌八百反而自损一千,委实不值当啊,还求太夫人千万三思。”

    说完,“噗通”一声跪下,重重磕下了头去。

    别人不知道,齐嬷嬷岂能不知道彭太夫人早年的所谓贤良,的确是装出来的不假,却也是她不得不装贤良,老侯爷顾连胜自不必说,精明睿智过人,彭太夫人的任何小心思在他面前都根本无所遁形;便是顾准,才只得五六岁时,也已是聪明机智远胜同龄人。

    何况顾连胜还给顾准明里暗里安排了不知道多少得力的人服侍保护。

    彭太夫人当年若真胆敢对顾准有任何不利的行径,不但她,只怕整个彭家的人都早活不到今日了。

    所以她那点见不得人的小心思齐嬷嬷虽一直都知道,却从来没当回事儿过,摆明了双方实力差得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想来太夫人自己也知道,所以从来不敢真挑衅到侯爷头上。

    却没想到,如今她气急之下,竟是大有将自己想法付诸于行动的架势,叫齐嬷嬷如何能不恐慌,一旦事发,侯爷碍于孝悌,想来不会要太夫人和二爷的命,但她们这些下人本就命如草芥,还不是侯爷想杀便杀,她们死了也白死?

    彭太夫人赤红着眼,半点也没将齐嬷嬷的话听进去:“只要我的冲儿做了显阳侯,我失去的一切便都能再夺回来,不论是祁氏那贱人还是周氏那泼妇,还有顾蕴那个小妖怪,以后通通都得看我的脸色过日子,我看她们还怎么来逼我!我不让她们一个个儿的都跪在我面前摇尾乞怜,我再不活着!”

    然后便纵声大笑起来,那副癫狂的样子,看得齐嬷嬷心里是一阵阵的发寒,几乎就要忍不住夺门而逃了……

    顾蕴自然不知道彭太夫人都快被一个接一个于她来说都是好事,于彭太夫人来说却全是噩耗的消息给打击得呈半疯癫状态了,彼时她正与顾菁顾苒顾芷三个一道,坐在祁夫人正房前穿堂间一座三间的小抱厦里听管事妈妈们回事。

    这些事于她来说,本就不是难事,何况顾菁素日本就该帮着祁夫人管家,方才金嬷嬷当着众管事妈妈的面儿将内院的对牌递给顾菁时,顾准身边的长随也在,众管事妈妈知道几位小姐不但有大夫人撑腰,还有侯爷撑腰,谁敢小觑了她们?

    不过萧随曹规的将一应琐事发落下去,也就命大家散了。

    顾菁待众管事妈妈都离开了,方笑向三位妹妹道:“本来后日益阳长公主府的宴席,我们怎么着也该去捧个场的,只如今母亲与二婶都不方便出门,祖母又是孀居之人,也不方便出门,我们总不能在没有长辈带领着的情况下,自个儿去赴宴罢?且父亲不日就要随圣驾去木兰围场了,我也要帮着母亲替父亲收拾行囊,委实不得空,所以我的意思,届时我们只礼到人不到也就是了,未知三位妹妹意下如何?”

    没有长辈带领着,她们一群小姑娘最大的顾菁也才十四岁,的确不好去别家赴宴,万一在宴会上出个什么差池,连个给她们出头撑腰或是兜揽的人都没有……顾蕴明白顾菁的顾虑,何况她本就对这场宴会兴致缺缺,遂笑道:“大姐姐言之有理,我们届时送一份厚礼过去也就是了。”

    顾芷倒是想去,可顾菁和顾蕴都已发了话,她能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惟有顾苒满脸的可惜,嘟哝道:“我那日还与四妹妹说,可以去益阳长公主府划船呢,看来只能等明年了。”

    “我听说益阳长公主府的大公子明年春上就要娶亲了,你想要划船,也就只多等几个月而已。”顾菁笑道,说得顾苒转嗔为喜起来。

    姐妹四人又闲话了几句,也就各自散了。

    顾蕴回到饮绿轩,因暂时无事,遂坐到窗前,单手托腮想起该怎样阻止顾准去木兰围场来,方才听顾菁的意思,纵然昨儿个大伯母诊出了喜脉,大伯父至少目前看来也没有为此改变行程的意思,想想也是,家里的中馈有她们姐妹几个主持,大伯母身边也是丫头婆子一大堆,大伯父纵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何况谁家妻子怀了孕,丈夫是会放下公事寸步不离守着的?

    那也未免太儿女情长了些,大伯父这样的武将,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只怕大伯母也未必愿意看到这样的大伯父。

    她要怎么做,才能阻止大伯父去木兰围场呢?难道只能把希望寄托到那位倒霉的太子殿下身上吗?

    如此过了两日,宫里还没传出太子薨逝的消息,顾蕴去朝晖堂看祁夫人时,却见金嬷嬷与顾菁领着杏林等人已在给顾准收拾去木兰围场的箱笼。

    “四妹妹怎么这会子过来了?我们这里忙乱得很,且先顾不上招呼你,你要不去找你二姐姐玩儿去?”顾菁瞧得顾蕴进来,手上的动作未停,嘴上也没停,“桃林姐姐,这个箱笼就全部用来放爹爹的亵衣罢,唔,爹爹这一去怎么也得二十几日,就准备二十四套罢,就用前阵子针线房才做的那批白绫的,这个箱笼就放……”

    顾蕴见临窗的榻上摆满了衣裳,地上还摆着十几个箱笼,知道顾菁的确不得空,不过她原也不是过来找顾菁的,便笑道:“大姐姐且忙你自个儿的,不必管我,我且先进去给大伯母请过安,再去找二姐姐也不迟。”

    说完自顾进了祁夫人的内室。

    祁夫人正靠坐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外面两只鸟儿打架,地上的小杌子上则坐了个小丫头子在给她捏腿,瞧得顾蕴进来,祁夫人立时满脸的笑:“蕴姐儿来了。”

    命那给她捏腿的小丫头子:“还不给四小姐沏茶上点心去?”

    顾蕴上前两步屈膝给她见了礼,顺势坐到了方才那小丫头坐过的小杌子上,才笑道:“大伯母今儿身上可还好?我母亲这几日吐得可厉害了,大伯母还好罢?”

    祁夫人笑道:“我倒暂时还未害喜,只早上起来时,觉得胸口有些闷闷的不舒服罢了。”不欲与顾蕴多说这个话题,她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遂岔开道:“对了,你大伯父后日就要随御驾去木兰围场了,只如今家里两个孕妇,也不好开家宴,所以我打算明晚上在朝晖堂小范围的设宴为你大伯父践行,你到时候也来罢?”

    顾蕴自不会拂祁夫人的好意,点头应了,抿了抿唇,才微皱眉头说道:“大伯母,此番大伯父一定要去吗?您有没有想过,让大伯父留下陪您呢?”

    话音未落,祁夫人已是红了脸,嗔道:“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你当着我的面儿说说也就罢了,当着别人的面儿,可千万记得不能这样说啊。”

    顾蕴倒是一脸的坦然:“您有了身孕嘛,大伯父正是该多陪着您的时候,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祁夫人见她坦然,自己也坦然起来,道:“你大伯父此去是为公事,我怎么能因自己有了身孕,便拖他的后腿?况我屋里丫头婆子一大堆,他留不留下也没什么区别。”

    顾蕴就无话可说了,果然大伯母的反应与自己预料的一样……她只得斟酌着缓缓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我昨儿夜里做了个噩梦,梦见大伯父此行,为救六皇子,在木兰围场打围时……为猛虎所伤,还挺严重……醒来后心里便一直惴惴的,这才会打早儿便过来见大伯母,就是想着能不能让大伯母劝劝大伯父,此番要不就别去了?虽老话儿说得好,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到底图个心安嘛。”

    事到如今,就算知道这话说出来祁夫人一定不爱听,她也惟有白讨嫌一回,借助梦境说事儿了。

    蕴姐儿竟梦见侯爷为猛虎所伤,还挺严重?严重到什么地步?

    祁夫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想说顾蕴好端端的,怎么咒起自己的大伯父来,但想起顾蕴一贯沉稳谨慎,断不会无中生有,且咒顾准于她有什么好处?

    便是她真做了这样的梦,也完全可以烂在自己心里不说出来讨她的嫌,如今她却冒着被嫌恶的风险说出来,那便只可能是因为太过关心侯爷,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才会特地过来向她示警了,——兆头虽不好,孩子的心却是好的。

    祁夫人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强笑着与顾蕴道:“好孩子,难为你这般惦记着你大伯父,但你自己也说了,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所以你别自己吓自己,你大伯父此番一定会平安无事的。话说回来,他奉御驾出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往从未出过意外,想来这次也是一样,你就放心罢。”

    顾蕴自能察觉到祁夫人的情绪变化,倒是颇有几分感动,只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她于是又说道:“不管怎么说,未雨绸缪总比事到临头再来想应对之策的好,还请大伯母务必劝一劝大伯父,就算劝不住大伯父,大伯父仍要去,也千万记得提醒大伯父,到时候第一要紧的是自己的身体,咱们家已经够体面了,不需要再锦上添花了,大伯母就算不看自己,也要看两位姐姐和韬弟并您腹中这一个不是?”

    祁夫人沉默片刻,才点头道:“我回头就与你大伯父说,若果真……大伯母一定一辈子不忘你的恩情!”

    就像蕴姐儿说的那样,她不看自己,也得看几个孩子不是?横竖只是几句话的事儿,却有可能改变侯爷,乃至他们全家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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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还要万更神马的,真是太虐心了有木有?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