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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如果,我能,跳出这场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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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了魇魔的相助,叛军元气大伤。

    另外值得一说的是,我之前在幻境里头见到的那个无脸灰袍的女娲氏族女子没有了魇魔帮助以后,实力孱弱,在后来一场与卿盛直面的战役里,被卿盛几个小法术就彻底解决了。

    说起来也实在遗憾了,幻境里头我便想看一看那女子到底长什么样,如今她已经身死魂消,我再也瞧不见她的相貌了。

    至此,叛军几乎全部剿灭,就算还有没有剿灭的,也是乌合之众,早已经不关神仙们的事情了。

    我后来才晓得,那普康村西家嫂子的儿子来生到底是如何死的。那是女娲氏的一个古老又血腥的法术。女娲氏的族书上记载,选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男,闷在水里,取其水中精魂,抽魄炼化,可以使女娲氏的法术灵力更上一层楼。这些童男里头,神仙为佳,凡人算是次。来生就是那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凡人童男。

    而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男又何止一个来生,整个女娲氏实力大幅上升到可以和伏羲氏抗衡的地步,不知害死了多少无辜男童。

    女娲氏这样阴毒,如何当得了天地的主人?伏羲氏外强中干乱七八糟,节芒没有天帝之才,而这女娲氏更是不能当天帝。

    那年我带着白泽进行册封大典,当我向魁隗敬酒的时候,白泽苏醒。细细想来,魁隗的的确确是个当天帝的绝好料子。他为神仙睿智大度,为臣忠正,为父慈爱,几乎是十全十美的神仙了。

    丘流亚怕我回大梁会时常想起边洋之事,便带着我在安平住下了。卿盛剿灭了女娲氏以后便回天界复命了。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自从上次卿盛和我提到祁衍要成亲之事,到如今我在凡间呆了这几年,祁衍真的要成亲了。

    我瞒着丘流亚,自己偷偷去了仙界,一个人人单枪匹马去大庭氏,站在祁家大门口。

    我手里是装着瑶姬精魂的白玉瓶子,我满脑子都是那年那封“暮春细雨,汲汲以归”的信。

    祁家的大门敞开着,上头结着许许多多大红的喜庆的花和灯笼。我心头一滞,那亮晃晃的大红色像是一团团火一样,刺得我眼睛疼。

    我这些年在凡间见多了凡界泼妇骂市的样子,有养学样,

    “祁衍,你给老娘出来!你出来,有本事背信弃义,说话不算数,你没本事出来见我一面吗?

    是,我想搞砸祁衍的婚礼,让他从此以后每一次想起来这场婚事,都有这么一段不好的记忆。背叛了瑶姬,这样的祁衍,我不能让他好过。

    “祁衍,你还记得她吗?祁衍!”没有神仙理我,我就放大了声音,拼命地喊。

    既然你们不想理睬,那我也不必给你们留下一点点的面子。我冲进祁家的大门,学着瑶姬那一声:

    “衍哥哥!”

    这一声衍哥哥,喊得奏喜乐的小神仙都住了手。

    来参加婚礼的众神仙都议论纷纷。

    “这不是故思公主吗?”

    “这故思公主难道和祁衍有什么前尘往事?”

    “这祁家的小子挺有本事啊,从前神农氏族长的二女儿为他神魂颠倒,现在要娶西门家的西门清了,还有天帝的亲生女儿找上门。”

    “祁衍这小子不得了不得了啊,一屁股的风流债,和那盘古氏的丘家三郎相比,过犹不及啊。”

    “你们懂什么!传言故思公主认亲前是神农氏族长魁隗的干女儿,和那魁隗的亲生女儿瑶姬十分要好。说不定啊,今天故思公主就是来为了死去的昔日闺中密友来羞辱这祁家小子的。”

    “有道理有道理。这祁家小子可惨了,惹上了天帝的亲生女儿。谁不知道,这故思公主去年和天帝当众闹翻,吵得天翻地覆,夺门而出。谁都以为这公主怕是再也得不了天帝的宠爱了。谁知道这公主才走了一年,天帝就已经思念得不行,全部原谅了,只和外头讲什么故思公主感怀凡间黎民百姓生活疾苦,便下凡游历,救济百姓去了。你看,天帝有多宠爱故思公主。”

    我在一旁,听了这番言论,只当是个笑话。

    我冷冷地看着穿着大红喜服的祁衍:

    “你穿着这一身和瑶姬承诺过的红衣,去娶别的女人,良心不会有愧吗?”

    他低垂着眸子,眼睛里黯然一片。

    “暮春细雨,汲汲以归。”我轻轻地念出这两句。

    他抬起眼睛,有些惊讶地望向我。

    我冷笑了一声,:“你背叛了她,你也背叛了自己的诺言。是你,最开始的时候,对她心生欢喜,是你,日日书信不断,让她也欢喜了你,也是你,自己承诺说要娶她,给了她那样美丽的憧憬,也是你,最后斩钉截铁地告诉我,你要等她,你不会另娶。”我顿了顿,止住了不停流下的眼泪,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我一直一直在努力,她就快活过来了,而你呢?你这个最该爱她的人,在她牺牲自己拯救凡间的时候,直到临死那一刻,从始至终,你在哪里?”

    “那年你出去了,瑶姬迫于闺房女儿的礼仪没能前去相送,那么爽朗快乐的一个女孩子,背着我们偷偷躲在房里哭。哭得两只眼睛肿起来。后来暮春时节,桃花落了满地,你骑着马汲汲以归,瑶姬在闺房,汲汲盼望。她碍于闺阁女儿身份从来不敢过分表露心意,可是她待你的心思,比你只多不少。后来东海龙宫强娶瑶姬,她首先就是怕你误会,给你送信。我们每日都在商量,到底怎么样才能推脱掉那门亲事。而你呢?你何时为此事想过办法?你懦弱,无能,不负责任!”

    我满脸泪水地别过脸,心头像是又什么东西重重地压着:“我在凡间停留的这漫长的五百年,每一天,每一刻,都在想着,她就要活过来了,我的等待是值得的。而你,你呢?你要怎么和以后活过来的她交代?你为了家族?权势?还是你喜欢上那个西门清了?”

    他闭上了眼睛,露出十分疲惫的神态。

    我冷笑一声,近乎残忍地说:“朝三暮四,贱人!”

    我把瑶姬的那条曾经祁衍送的,白色底子银色流云纹的帕子狠狠地摔在祁衍脸上。我悬空飞起来,居高临下地对他说:

    “她走的时候说君可另娶,君如今红烛娇妻,美人在怀,祝君前程似锦,鹏飞万里,此后享尽齐人之福,切勿以瑶姬为念。”

    “今天是我们大婚日子,你别太过分了!

    一个脆生生又娇俏的女子声音,是那个穿着原本属于瑶姬婚服的西门清。

    我转过身,准备回凡间。

    那个女人,她的衣服不断提醒我瑶姬已死,她的那副得志的嘴脸让我厌恶。

    我不是圣人,尽管这件婚事,作为当事女主,她西门清也不能左右,只能接受。可是我就是没来由地厌恶她,所以,我全然当没有看见她,连个眼神都不曾投过去。

    西门清从小家中娇生惯养,何曾受到过这样的漠视,而且还是当众,无异于一种羞辱。她怒火中烧,揭下自己的喜帕,向着空中的我喊道:

    “就算你是节芒的女儿,我也不怕你。那个女人死了便死了,难道要我丈夫一辈子为了她不娶妻?我告诉你,她死得好,死得妙,她死了我高兴!”

    我怒极反笑,这个女人,简直蠢到家了。瑶姬这一死,是为了天下苍生,是为了整个天地,她是大英雄,全仙界的神仙都要尊敬她。可是这个女人,居然为了自己的儿女私情,当众说瑶姬死得好,别说往后祁衍不会给她好脸色看,就是仙界的众神仙也要唾弃她。

    祁衍瞪大了眼睛,握住西门清的肩膀。

    他握得那样紧,紧到西门清痛呼起来:“你干什么?放开我!好疼!”

    祁衍狠狠把她往后一推,把她推到在地。西门清肩膀的衣服上隐隐透着血丝。

    “我才是你的妻子!你现在为了个死去的女人,这样对我?”西门清捂着肩膀吼道。

    却迟迟不见西门家的神仙上来扶她。看来,由于刚刚那当众庆祝瑶姬死的那几句话,西门家的神仙已经把西门清当成是弃子了。

    既然身生而为棋子,就应该做好棋子的本分,才能好好活。如今她刚刚开始被用上,就成了弃子。弃子无用,西门清从此以后日子要难捱了。

    我回头,脸色冰冷:“我从来不打比我弱了太多的神仙。”

    这句话只是嘲讽她灵力低微而已,既然她此后一生注定悲惨,我也不必落井下石。

    我正要回凡界,祁珩背后追赶了上来。

    “等等。”他简直是惜墨如金了。

    我定定地看着他,脑海里闪过很多从前的画面,心头莫名泛起酸楚。

    “西门清太蠢,西门家总得再培养一个,下一个,就是西门雪了吧。”

    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这样夹枪带棒,我不知道这棍棒抽打的是他的心,还是我的。

    我心中只是有一点酸楚,原因除了从前对祁珩那一点欢喜以外,更多的是对祁衍的懦弱,对节芒那种专制,对这种世道,感受到的深深的苍白感。

    “衍弟他……”祁珩张了张嘴,却没有把话说下去。

    我知道祁珩他从来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性格,这样欲言又止必定是无奈极了。

    “你是想说他有苦衷,让我不要责怪他吗?”我抿嘴,唇上带了一丝讥讽。

    “我让你不要责怪,难道你就会不责怪吗?”祁珩笑了笑。

    我也是一笑:“不会。”

    “我想你应该都知道,天帝忌惮我大庭氏,大庭氏主要的有三支,我祁家,这些年快速崛起的西门家,还有卿家。西门家的崛起,和天帝暗中扶持密不可分,他们的家主几乎唯天帝马首是瞻。我祁家是这最主要三支里头最重要,最势大的一支。表面上,衍弟的婚事是族里的几个长老定的,事实上,这是主动把天帝的耳目西门家安插到我祁家,完全是为了打消天帝的疑心,你可懂得?”

    “你的婚事,也是这样来的吗?”我问出了一个我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他的脸上有几分惨然,却并不惊讶,仿佛早知道我会问这个问题。

    “多谢祁族长,从来不避讳在我面前分析局势,即便我是节芒之女。从前“三家鼎立”一说如是,今日节芒与西门家祁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亦如是。你们是一群站在权力漩涡里的男人,自然有种种顾虑,我责怪的是你们在漩涡里只想明哲保身,随波逐流,没有办法和能力跳出漩涡外,或者掌控这漩涡。”

    从当年月下讲述他的政治理想,到今天和我这番言论他对于局势的剖析从来都是赤裸裸地展现在我面前,从来不加以隐瞒避讳。我心中其实一直都很高兴,他愿意把这些事情告诉我,对我信任,把我当成知己。

    可是那种在权力的漩涡里表现出来的无奈,我觉得只是懦弱的表现。

    “朝九,如果我能跳出这场漩涡,你会不会对我……”祁珩的脸有几分古怪的复杂起来。

    “不会。”一个富有磁性又坚决的声音打断了祁珩的话

    像一棵高高耸立在沙漠里的胡杨,以昂扬的姿态和不容置喙的气势,霸道地宣誓自己的主权。

    我看着从远处而来,身未到,声已到的丘流亚,他全身灵力迸发,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阴鸷。

    吃醋?

    不……不会……打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