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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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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主子。”听得徐玠吩咐,左首那侍卫肃应一声,提剑弓步,缓缓向前走去。

    徐玠负手而立,借着身体遮掩,不动声色地向着黑暗中的某处打了个手势,末了,食指一竖,指了指身后。

    跟来的这两个王府侍卫武技都很不错,不过,他带来的那两个,才是以一当十的高手。

    只是,此时情形未明,徐玠并不想过早暴露实力,遂打手势让那两人暗中护卫,而最后的那一指,是让他们分出一人来,专门保护红药。

    红药根本就没瞧见徐玠的小动作。

    她早已吓得唇青面白,齿关咬得死紧,手脚都软了,想要朝后躲一躲,偏双足像钉在了地上,半点挪动不得。

    此刻,那暗影中正传来一阵阵的窸窣之声,似有成群的老鼠到处乱窜,又仿佛蛇行贴地时搅过碎叶泥土的声音。

    红药浑身汗毛直竖,一把便抱住了提篮,似欲籍此给自己壮胆。

    也不知是不是风吹的,那片杂草这时亦起伏得格外厉害,黑黢黢地,一耸一落,晃眼瞧着,就跟活过来一般。

    红药一颗心突突乱跳,两眼紧闭,不敢再看。

    可是,片刻后,她却又将眸子睁开一条细缝,乍着胆子去瞧。

    怕是真怕。

    好奇却也是真好奇。

    当此际,那侍卫一面向前迫近,一面沉声低喝:“兀那狗贼,不必藏头露尾,我看见你了。”

    这也不过寻常使诈之语,红药这会子倒想明白了,再看徐玠与另一名侍卫皆挡在前头,她终是心头稍安。

    到底她并非独自一人,这让她多少得到些宽慰。

    而再细想,所谓“贼子”,必定是人而非鬼怪。

    这就好。

    只要是人,红药倒是不太怕的。

    想她也是和红菱同过屋的人,装神弄鬼之人,她早就习惯了。

    红药悄悄给自己打气。

    可谁想,那草棵里忽又“嚓啦”一响,好巧不巧地,红药的手正自落下,恰抚着一团毛绒绒的物事。

    娘呀这是啥?

    红药猛可里打了个哆嗦,一声尖叫险些便要破出喉咙。

    所幸她那脑瓜子这时候倒灵便起来,灵光一闪,便记起那毛绒绒的物事不是别个,正是小肥猫丸砸。

    低头一瞧,丸砸雪白的四脚蜷在肚皮上,睡得正香呢。

    真是自个儿吓自个儿。

    红药有点讪讪地,所幸并无人瞧见。

    轻轻摸了摸丸砸温暖的小身子,她终是凝下了神,只冷汗却还是涔涔而下,后心像爬满了冰冷的小蛇,有心闭目不瞧,可又忍不住要从眼缝儿里往外看。

    那侍卫此时已行至杂草边缘,再不多言,提剑便刺。

    便在那剑尖离着杂草寸许之际,草丛中忽地响起一个颤抖的声音:“军爷饶……饶命。”

    细弱而柔软的语声,带了几分娇糯。

    竟是个女子!

    红药登时心头一定,胆气陡生。

    原来真的是人,还是个女人。

    这有甚可怕?

    能比红菱还吓人么?

    只消不是鬼,什么都好讲。

    “滚出来!”听得是女子声音,那侍卫却是毫不放松,身上杀气反倒比方更浓,掌中长剑寒光湛湛,直指声音来处。

    “奴……民女……奴家这就出来。”那女子颤声说道,随后,草丛抖动分开,一个瘦小的身影,四肢着地,慢慢地爬了出来。

    虽光线幽暗,从红药的位置,亦能隐约瞧见那女子战栗的发丝,其身上衣物亦因颤抖而不停地晃动。

    看起来,她才是最怕的那一个。

    而当那女子终于现身于月光之下时,看着那地面上清晰的人影,红药绷紧的心弦,总算完全松泛了下来,两腿一软,“噗嗵”一声跌坐在地。

    真是要吓死了。

    她抬起手来想要拭汗,这才发觉,她居然一直死死抱着提篮。

    那提篮分量可不轻,这一回神,红药才惊觉胳膊都酸了,忙将篮子放下,掏出帕子来在脸上擦着。

    丸砸兀自睡得香甜,白肚皮一起一伏地,这样大的动静,也根本就没惊醒它。

    望向它傻乎乎毛脸,红药不由失笑。

    这家伙往后定是只大懒猫,又肥又贪睡,怕是球球也远远不及。

    因被丸砸引去了心思,她一时间倒没听见那女子说了些什么,待凝目看去时,便见徐玠已然去到了那女子身侧,而那提剑的侍卫在旁侍立着,一脸地戒备,手中长剑始终不离那女子要害,至于余下那名侍卫,则一直牢牢护在红药身前。

    “……奴家一时不察,被……被歹人抓到此处,正……正是怕得很,幸得恩公……恩公现身,惊走了歹人,救了奴家一命。”

    那女子口齿倒也清楚,除声音颤抖这外,话还是说得很顺的。

    只那,那纤弱的语声,听来总有几分怪异。

    红药心头微动。

    不知何故,这声音,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之前曾经听过么?

    她微蹙眉心,忖度数息后,遂一步一挪地向前几步,贴在那侍卫高大的身形之后蹲下,慢慢探出半个脑袋,仔细打量着那个女子。

    月色如银,正照见那女子的上半张脸,上头布满了黑灰,又被泪水冲出了两道的沟渠,现出了本来的眉眼。

    均净而细白的肌肤,秀眉杏眼,似曾相识。

    居然是红衣?!

    红药瞳孔骤缩,飞快闪回侍卫身后,一时间心跳如鼓。

    红衣怎么跑到皇城外头来了?

    说起来,红药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犹记冷香阁中,为抢占去仁寿宫的那个名额,红衣设局让红药摔伤了脚,如愿与红柳搭了班儿。

    其后不久,她便在仁寿宫大晨定之日被临时挑去行宫伴驾,自此后,二人便再也不曾谋面。

    红药知道她如今在钟粹宫当差,上头的主子正是宁妃娘娘,不过,红药数度去钟粹宫给宁妃送东西,都没见着她的人。

    想必等级太低,到不得主子跟前。

    一如前世。

    或许,这一世的红衣,亦会如上辈子那般,死于非命。

    偶尔思及故人时,红药曾如此想过。

    可她却再也没想到,她会在这样一个时刻,与红衣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