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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的夜探黑衣人,韩宇自然是没份参加。 樂文小說|

    听闻温明月要传授韩宇功法,不知内情的江潮声虽然觉得时机不对——此时不正是全力对付黑衣人之时吗?何况韩宇修为差已经不是一日半日之事,何必单单挑了这紧要关头?只是,又想着这一战不知生死,温明月八成要给儿子六点可想的东西,便又理解了。

    他倒也没糊弄,直接将自己位于城主府后的洞府给了温明月,然后便匆匆别过,今夜行动关系着大楚安危,不可掉以轻心,他事情多得很。

    这洞府既然是给城主用的,自然是布置巧妙。万象城虽不如飞星峰上灵气浓厚,但搁不住江潮声有钱,期间法阵周围刚上品灵石不下千块,这里灵气浓厚得几可化为实质。

    温明月一进来也不由说了句,“好地方。”

    母子两人自出生后便未曾见过,这其实是第一次单独相处,温明月赞了一句后,心神便又放在了韩宇身上,瞧着那个眉眼与自己相似的孩子,笑道,“这样也好,我原本还发愁这里灵气不足呢。”

    她说着便扯了韩宇的衣袖带着他向前走,择了两个地方面对面坐了下来,温明月瞧着韩宇,心都软了下来,口气里带着欣慰也带着后悔说道,“当日我离去你还在襁褓中,如今竟是这么大了,若非为娘立身不正,也不会累得你遭了如此多的苦。我可怜的儿啊!”

    她长得与韩宇前世亲娘一模一样,韩宇瞧见温明月伤心泪流,如何不心疼,连忙如上辈子一样,拿起衣袖她娘擦眼泪,可那张脸越看越熟悉,韩宇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竟是有些怔然,话就从嘴里习惯性的秃噜出来了,“我挺好的,都挺好的,那些苦不算什么,就是想你。”

    他上辈子的娘也是爱娇的,她长得好,岁数也比他爸爸小,他爸爸自然疼她的很。有他爸爸带着,韩宇自然有样学样。那时候韩宇一不听话,他娘就一副我委屈生气的模样,小韩宇就会有些手足无措,然后没办法,只能上前赔礼道歉外加各种彩衣娱亲,方能让他娘笑一笑。

    如今一想,这样的日子许久没有了,这样的话也许久没说了。他娘,早就不在了。

    温明月哪里知道韩宇这是动了上辈子的愁肠,还以为,韩宇这是对着自己说的,连忙道,“这不在了吗?娘知道错了,日后,定不会离开我家阿宇了。以后,有娘在,看谁还敢欺负你!”

    她这话才将韩宇又扯回了现实,韩宇连忙低头掩去了脸上的不妥,点头道,“外公说儿子日后修为能大进,如今不过是差时日罢了。娘你跟我说说那烛龙秘法吧,我好立刻练起来。”

    一听这个,温明月也收了自己的那些对不起,转而担心起她爹所提的事情,若是韩宇真的身体已经被改造好,去做攻打烛龙的前锋,她如何放得下?可此事已经定下,她却更改不了,只能拖慢进度而已。

    想到这里,她便拿出了一块古朴的玉牌,说道,“这是家传的烛龙秘法,乃是先祖当年从烛龙处得到,烛龙秘法总共九层,我们这里有六层。”怕是害怕韩宇不明白这六层的含义,便又道,“我与你舅舅,外公,都是第六层。”

    也就是说,人类的大乘期居然只对应了烛龙秘法第六层?换算出这个,韩宇眼中的惊骇却是瞒不了人。要知道,大乘期后便可飞升,若是练会了烛龙秘法后三层,难不成连仙人都能打过吗?想到这里,韩宇同所有渴望强大的修士一样,眼中冒出了喜意。

    温明月却只觉得苦涩,故意道,“这秘法也要打好基础,万不可贪心突进,我且教你,你慢慢学着就是。”

    等到入夜,万象城中正厅中已经聚集了十余人。为首的便是江承平,他身后跟着江潮声等六名飞星盟化神期修士,而温外公身后则跟着带来的温家人,合在一起,却足足有十五人之多。这些人已经相互认识过,如今穿着与黑衣人同样的衣服,已经准备好了。

    唯有江承平有些不放心留守的江九帆,冲他叮嘱道,“城中防护法阵一定要看管好,若是有事,去城主府后面洞府里寻温修士,我们速去速回,天亮前必能完事,你且等我们回来。”

    江九帆原本是要跟着去的,可他毕竟是个新晋化神期修士,比起其他人来,修为并不够稳定。何况,江九帆和韩宇乃是江、温两家练手的关键,也由不得他出事,便留了下来。

    江九帆不能替江承平分担,已是愧疚,此时自然道,“爹爹放心,我会好好守着万象城。”

    他一向重诺,听得他保证,江承平便点了头,然后冲着温外公道,“温兄,走吧?”

    温外公又巡视了一番温家子弟,点头道,“走。”

    一时间,这十五名穿着黑衣的修士,便陆续离开了正厅,江九帆将他们送到了一处隐蔽的城墙,眼见着他们从不起眼的地方出去,御剑而行,隐入了浓黑的夜空之中,纷纷不见了。

    江九帆又吩咐了关闭好法阵,检查了不会有事,才顺着城墙绕了一圈,算作巡视。等着回到城主府的时候,已经是夜深,他原本还想去后面瞧瞧韩宇,他心里担忧,也不知道那孩子练得怎么样了。却没想到,一到府中,便有伺候白诺的小厮青松立于二门之处,看见他来了,慌忙上前道,“少盟主,白诺醒了。”

    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白诺如今修为高深,虽然温外公早说他被血纹匕首所伤,定会修为大落,他又被捆仙绳绑着,可不是亲眼看到,谁能肯定呢?

    江九帆当即就问,“何时醒来的,他如今如何?谁在他身边?”边说还边往白诺住的偏院走去。

    青松也连忙跟上,将事情完完全全一字不差的说了一遍,“原本一直是昏迷的呢。这两日纵然脸色好看了许多,却也没醒。白夫人一直在他身边,只是也没法子,就是每日守在那里叫他的名字。醒来是刚刚的事儿,他看样子修为并没有恢复,身体弱得很,连动似乎都不能。白夫人如今正闹腾着要将那捆仙绳去了,说是这样白诺不舒服。”

    江九帆不由皱眉,白夫人去看着白诺是他同意的,纵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受重视,可他也不是几岁的孩童,自然明白亲子比养子强,白夫人仅有一子,当做命根子一般,如此不顾颜面身份庄重护着也是正常。她屡屡哀求,江九帆就准了。

    只是没想到,爱也能让一个人如此盲目。白诺若是没搭上黑衣人,就算犯了天大的错,松开也是可行的。可如今,他可是坑杀了多少修士,肖城的浓重血腥白夫人又不是没闻见过,这样一个人,说是魔头都不为过,白夫人怎能还想放了他?

    想到这里,江九帆不由脚步加快,到了白诺的房间门口。果不其然,便听见里面一强一弱两个声音。白夫人应该是冲着另一个小厮明月道,“哪里有捆着人养伤的道理?你做不得主,就让做得主的人来。”

    那边白诺却是小声卑弱的劝道,“娘,不必了,我犯了错,他们正恼着呢,别惹人烦了。”

    白夫人听了这话如何能不伤心,在门外,江九帆就听见她哭了起来,“我儿,是娘没用!”

    这却与江九帆印象里的这对母子不同,他的印象里,白夫人一向是柔弱的,白诺则有些小脾气,强硬得很。如今倒是掉了个个。只是,人哪里是从声音高低看性情,谁也不会想到,这样柔声细气的白诺,会犯下这样的事。不过十几年啊,江九帆不由叹了口气。

    只是既然来了,却不能放着白诺在这里,这人着实太危险了。江九帆当即便推门而进。木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倒是惊动了里面的三人。此时的明月站在床的右边,白夫人坐在床的左边,正在垂泪,白诺半躺半靠在床上,一脸苍白,原本劝着他娘,听见声音,便抬了头看过来,然后眼眸中竟是蹦出了惊喜,叫了声,“表哥。”

    这声音实在是太久违了,十几年前,白诺这番叫的时候,他总有怜爱之心,想着这个表弟自幼失去父亲仰仗,连白家都容不下他,纵然行事有鲁莽错误之处,看在白夫人的面子上,看在他身世的可怜上,总不该计较。

    可如今,他对白诺却没了半丝怜惜。这个人出手狠毒,明知韩宇境况,竟是露出他身份,让众多门派追杀于他。随后又不知悔改,竟是遁入烛龙手下,杀了各派弟子无数。这样的人,于私,从韩宇那算,自己厌恶他,于公,从大楚看,却着实应该去死。

    带他回来,不过是为了对付烛龙罢了。当然,他看了一眼哭哭啼啼的白夫人,也是为了白夫人见他最后一段时日,只是,他没想到,肖城那么惨烈的场景白夫人都见了,居然半点没有怪罪白诺。

    不过,既然醒了,那有些事情就要问出来。江九帆冲着白夫人道,“姨妈,我跟阿诺说几句话,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

    白夫人当即便惊恐哀求的看着江九帆,冲着他道,“阿帆,姨妈求求你!”白诺却是阻挡了她说话,看着白夫人笑道,“娘,我许久没跟表哥说话了,让我跟他说说心里话。”

    儿子有令,白夫人怎会不从,虽然心中惴惴,可也站了起来,只是路过江九帆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阿帆,看在姨妈照拂你……”她没说完,白诺却接了过去,“娘,别罗嗦了,就是说点话。”

    白夫人听了,只能叹了口气,跟着明月离开——她也并非自由之身。

    等着屋子里就剩下了这两人,白诺脸上的笑却陡然收了,他被捆绑着,不能动弹,可也将腰板挺得直直的。冲着江九帆道,“表哥怕是要问我烛龙的事儿吧,想来我身上,表哥是没有喜欢的地方的。”

    这话充满了挑衅,江九帆却浑然不觉,慢慢走了过去,在离着床三尺远的地方,坐在了那里的一个方凳上,然后才道,“我的确是想问烛龙的事儿,至于喜欢,你我表兄弟,何谈这个?”

    白诺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他原本就受了重伤,如今虽然好点了,可依旧体弱,不过笑了两声,便牵动肺腑,咳嗽了起来,整个脸都因此红润起来。江九帆看着他,倒也没上去帮忙的意思,白诺瞧着他冷冷的坐在那里,咳着咳着,竟是眼泪都留了下来,整个人扑在被子上,竟是带着泪又笑了起来,“不谈这个,为什么不谈这个,表哥难道不知道我心意吗?我原以为你不喜男子,可你明明喜欢韩宇,为何是他,我又哪点不如他?”

    这却是他憋了许久的话,他自幼跟着江九帆长大,等到情思开启的时候,一心一眼全都是江九帆。年少时自然不懂得遮掩,喜欢跟着江九帆,靠着江九帆,吃饭修炼玩耍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跟他一起,可这又怎足够,时间长了,自然是想抱着他,让他亲着自己,跟他发生肌肤之亲。

    前者江九帆不过当成个黏糊人的小表弟,可后面当他抱住江九帆说爱他的时候,江九帆却是无比的气愤,将他推开不说,还直接告诉他,“我对你没有任何私情,你若想当我弟弟,日后我们还是兄弟,你若想与我做夫妻,那么,日后我们便当不认识吧。”

    他那时候迷恋江九帆入骨,连一时一刻这人离了眼睛都不可以,又想着做下水磨工夫,自己对他万般好,日后他总会喜欢上自己。所以第二日便老老实实带着双哭肿了的双眼见江九帆,老老实实叫了他一声表哥。

    江九帆是留下他了,只是却也防着他。不让他住对面的院子,不肯与他再私下相处,他没办法,只能去求娘。白夫人只当他小孩子心性,自然唤了江九帆来问他为何疏远自家弟弟。那可真管用,江九帆竟是收敛了许多。他用他娘,换掉了江九帆身边一切有可能威胁到他的人,也逼着江九帆不得不对他好。

    他以为水磨工夫下得差不多了,江九帆都知道不用说出门就给他带礼物了,可谁料出了个韩宇。他如何不恨!

    白诺哭笑完了,却是坐直了身体,用那张七荤八素的脸看着江九帆道,“我只恨当日没能先杀了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