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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物各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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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玄真还在和玄顺争吵不休,玄顺要找道协领导,口骂玄真连仁义都不知,畜生不如。

    玄真要给李小赞打电话,把玄顺拉火葬场,先炼一锅好油。

    我急道:“先别吵了,我师妹有点棘手的事,玄真,赶紧跟我走。”

    玄顺和玄忠不干了,玄顺道:“走?你们去哪?我是图南观观主,去哪都得向我请假。”

    我道:“那好吧,我们请个假。”

    玄忠直接说道:“不准假。”

    玄顺点头说:“师弟说得对,不准你们假,私自出去,有违观规,直接驱逐出观。”

    我没时间和玄顺斗嘴,急中生智说道:“不是我们不想留在观里,这观晚上闹鬼,你们要不信,晚上就知道了。”

    玄顺气的差点跳起来,说道:“青天白日,你竟敢公然讲牛鬼蛇神,有违道士管理办法,这就足够开除你了。”

    我心想,我即使不说这个,你也在找机会开除我们俩,随口道:“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说着,拉起玄真就走。

    我们开起破桑塔纳,一路来到酸枣门外,路上我给玄真讲起了城隍庙要告周鸿晚盗窃国家文物。玄真一路哀叹。

    到了酸枣门,见周鸿晚正在店里忙里忙外,还在做着她那开大店的梦。

    玄真也颇为感慨:“都有城隍印了,还开什么店啊。”

    我们直接进的店中,将陶鹤然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周鸿晚。

    没想到周鸿晚正色道:“还甭说,好像真是盗窃国家文物哩,这印少说也得有个几百年了吧。”

    玄真急了:“那城隍爷的印信就是你们家的,怎么算盗窃?”

    周鸿晚却以为不然,说道:“我去应招只是参加文化活动,并不是真想嫁给城隍爷,他是人是鬼我还不知道呢,怎么能随便拿人家东西,我得还回去。”

    我说道:“我说师妹啊,你就这么愚,他们还欠你钱呢。”

    周鸿晚说:“他们欠我的是他们不仗义,我不能不仗义,我之所以把印带身上,是怕城隍庙里半夜进去人欺负我,后来玄真叫我去帮忙,我就带着了,没给人家说,拿来用用已经很过分了,还赖着不还,拿这东西做抵押,和人要账,就更过分了。姑姑从小就说我,别的事都不打紧,一定要做个清清白白的人。”

    我也摇头感叹,庙堂之上,那些人衣冠楚楚,满口仁义道德,弘宣教化,其实只不过是要求底层对他们讲仁义道德,而他们对待底层的策略毫无底线,一味坑蒙拐骗,所谓钱不还庶人,仁义不上大夫。多是些欠债欠到非洲,买房买到欧洲,有奶就是娘的主。

    而市井引车卖浆之流,每每鸡毛蒜皮,经营算计,给人以蝇营狗苟的印象,而在大是大非上,却常常闪耀着那光彩夺目的人性光辉。穷困潦倒的程度几乎和心灵洁癖的程度成正比。

    玄真还要分辨,说的唾沫横飞,我摇摇头,劝说道:“真哥,你不要再说了,师妹已然决定了。还望君子玉成,就这么滴吧。”

    我给陶鹤然打了个电话,陶鹤然正在那忙的不可开交,不时朝旁边人说话,我听得出来,正是城隍庙方面的人在那告状呢。只听陶鹤然说道,你们拿不出那东西是文物的证据,难以立案。而对方在大声叫嚷着,他们手里有那物件的盒子,光那盒子,就很有些年头了。而陶鹤然和他们争辩说,盒子是盒子,盒子里的东西在逻辑上和盒子没关系……

    我急忙说道:“鹤然,你别和他们吵了,我们一会把东西送过去。”

    陶鹤然却说:“你等会。”然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说道:“其实我个人认为,你们拿着比较好,这帮人整个就是帮无赖,他们说因为欠周鸿晚二十万没给,周鸿晚才拿走文物的,其实,请个好律师,这事能说得通。”

    我突然很为师妹感动,义正言辞的对陶鹤然说道:“你对那帮人说,周鸿晚是个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不屑于与他们这些黄口小儿争些蝇头雀尾,马上送到。”

    陶鹤然道:“那我去调解就可以了,你们直接去城隍庙吧,在现场好说话。”

    我和玄真载着周鸿晚,直奔城隍庙,庙会结束以后,满街狼藉,街角的垃圾形形色色,包罗万象,像是个塑料袋博物馆,一堆堆一丛丛,满目疮痍,里面有吃剩的食物,有宣传海报,甚至还有被挤掉的鞋子……

    街上冷冷清清,庙会开过,瞬间就没人了,商贩们个个都耷拉着脸,原本说好的民俗文化一条街,成了哭丧脸一条街,家家生意难做,因为没人。

    组织者拉大旗作虎皮,拉赞助卖摊位,到最后一个个赚得钵满盆盈,各单位奖金如流水。买单的只有这些底层小买卖人,当初这些铺位都被炒了起来,以不菲的价格租下后,却是这般景象。

    我也只能轻轻一叹,快步走进城隍庙,陶鹤然和那几个报案的已经在场了,指着那砖洞议论纷纷。

    原来周鸿晚压根就不是做贼的料,抠出砖来,拿了印,你倒是在给人家塞回去啊,那砖根本没塞回去。还留着个洞在墙上,我敢保证如果玄真或者李小赞做这件事,拿走城隍印后,一准给他们塞一沓避孕套。

    而且洞里有个印匣,工作人员发现了印匣后,才知道那盒子里有东西,城隍庙当时只有周鸿晚一个人,后来工作人员又没联系上周鸿晚,以为她是有计划有预谋的,专门来盗窃文物,才应征了城隍奶奶。

    庙会的组织办公室主任,也就是一把手,叫王道荃,挺着一个蛤蟆肚子,眼睛边挂着大眼袋,明显酒色过度,见我们来,一张口就打着官腔道周鸿晚:“当着警察同志的面,要老实交代,争取从宽处理。”

    周鸿晚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拿出城隍印来说:“就是这个,你们拿去吧。”

    王道荃接过城隍印,贪婪的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顺手交给了他身边一个文物局的专家,对专家说道:“你给大家好好讲讲。”

    那专家獐头鼠目,把那印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摇头晃脑说道:“有明以降,文征明之子文彭,开创士子文人印,与何震联手,将闲章推至文人案几,以至后世印痴、印奴、石工层出不穷。传至丁敬,遂开浙派局面,西泠印社一脉相承。印文隽永,章料昂贵,著名印文有‘明月前身’、‘消几番花开花落,老了玉关豪杰’‘梅花手段’等等。”

    那王道荃眼睛一亮,问道:“你是说这枚印出自名家?”

    专家摇摇头,继续说道:“这枚印,却不是名手篆刻,倒有些江湖姓名章的刀法,却还存点高古格调,有魏晋金石气,兼有汉印古拙,仔细一看,倒是也有些士子文人印气象,却无穿插避让,三借两反。因此上,不易断代,再看章料,不是老坑冻料,非青田,非田黄,非鸡血,非鱼脑,非蓝冻,更非采石……

    王道荃一摆手:“哎呀,行了行了,你就直截了当的说,能值多少钱?”

    我心里暗暗偷笑,要讲闲章文化,这种人哪里听得进去,他们最关心的只是能值多少钱。

    王道荃一本正经的说道:“虽然用料平凡,刀法不奇,但这章有年头了。”然后咬了咬牙往狠里说道:“起码值三千块钱。”

    王道荃一听,大失所望,一脸的失望拉也拉不住,从脸上掉了下来,冲周鸿晚说道:“这印章,你拿出去两天了,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掉包?是不是原来那一块?”

    周鸿晚再有涵养,此时也憋不住了,和王道荃吵了起来。陶鹤然一声大喝:“别吵了,疑罪从无,你说人家掉包,你得有证据。”

    王道荃一脸惊诧,道:“你是站哪一边的?”在他心目中,吃皇粮的肯定是一伙的,没想到陶鹤然是个另类。

    王道荃又叫道:“不行,这事不查个水落石出,不能这么草率下结论,我是讲道理的,为任一方,我得替国家主持公道。周鸿晚!我们还攥着你20万,不怕你玩出大天来。”

    周鸿晚已经气得有些憋闷,说道:“你想怎么样?”

    王道荃道:“你能偷走真印,说明那印至少值20万。”

    周鸿晚一听生气道:“行,20万我不要了,我拿这三千的印走。”

    正中王道荃下怀,叫道:“也只能这么办了,吃亏的总是国家。”当下叫人写了个东西,双方签字按手印。钱,周鸿晚不要了,印,周鸿晚紧紧的攥在了手里。两下交割清楚。

    王道荃口口声声以国家之名,谁看不出他那死乞白赖的样,就是要上下其手,中饱私囊。

    玄真在我耳旁低语道:“这肥猪一心想刮走你师妹那二十万,中饱私囊,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这买卖赔大发了。”

    说着偷偷的掩嘴笑。可恨肉眼凡胎难识宝。

    王道荃见状,问玄真道:“那道士,你笑什么?”

    玄真正色道:“没什么没什么,我是觉得,钱吗,不换成东西的时候,就是纸。”

    王道荃瞪了玄真一眼。

    周鸿晚的合同自然解除了,人家重金招聘城隍奶奶之初,就早琢磨透了,欠着20万不还,当事人早晚会闹,一闹就解除合同,而合同上签的极其含糊,先说扮完城隍奶奶给20万,付款条款上却说,必须满十年才能拿到全款,傻子才会一分钱拿不到,辛辛苦苦坐在城隍庙呆十年。明显是个坑,也就哄哄周鸿晚这种刚进城的。

    签字画押后,我们出来上车,周鸿晚立即换作一幅笑容,玄真问道:“你咋还笑得出来?”

    周鸿晚道:“我又没损失什么,还是继续在酸枣门开店,白得了一个城隍印。”

    就这心态,她完全值得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

    车一上路,我和玄真就愁坏了,玄真不想回图南观,我也不想。正在这时,我收到了一条短信,是胡挽梦发来的,只有三个字:我想你。

    我仰天长叹,胡挽梦啊胡挽梦,这么个弄法可不行,我还追不追花溅春了。转而一想,计上心来,干脆就去找胡挽梦,直接把话说绝,免得成后患。

    我在车里建议一起去胡挽梦那里吃晚饭,话音刚落,玄真也收到了短信,是陶鹤然发来的,内容是:帮了你们半天嘴,连顿饭也不管?

    我说,那正好,叫她一块去吧。然后给胡挽梦打了个电话,说去吃饭。胡挽梦自然很高兴。

    我们来到望月山的那栋别墅,没想到,李小赞、老鼠王、百足孟、鹞子赵、赵小雅也都在,正在开治丧会议,筹备明天的丧事。

    见我们突然到来,有些意外,因为原本我们明天才参加葬礼的。

    于是乎,老鼠王从自己饭店里要酒要菜,李小赞又把烧骨刘和死人张叫来。一众人等,就别墅里喝将起来。

    按说治丧不饮酒。可人这一辈子,当有过同生共死的经历之后,一些感情就无法表达了,只能通过那玻璃盏,轻轻一撞,抿一口酒,一股火辣直透心胸,互相表达一下内心的悲壮。

    我渐渐理解了竹山六友为什么可以二百年来肝胆相照。一次次的生死经历,将世间所有浮华都抹去,剩下的,只有四个字:刎颈之交。在座的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有穷有富,衣衫不齐,而我们被一个词凝聚在了一起,战友。世间三大好,同过窗,飘过昌,扛过枪,不是一点道理没有。

    然而,我回绝胡挽梦的计划泡汤了,总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她下不来台。

    环顾左右,只缺了花溅春,三杯五盏下肚,我忍不住离席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溅春青览:

    前日某屠龙无策,刻鹄不成。幸承仙法,得以苟命于今,仙子分取江波,得活枯鲤,涕泪之涌,势如钱塘滔滔。

    无奈蜘蛛妖妇,机变百出,丝网茧缚。幸而师妹虚怀若谷,藏刃不锋,乃力澄黄河。

    某山野道童,渔樵之末,不敢觊觎伊人秋水,奈何桎梏束手,遂与仙子成肌肤之狎。某非苍山冰雪,亦乃红尘衣冠,望窈窕而辗转,无柳下之坐怀。所赖仙子碧瀚胸襟,锦铺白云万里,汗血之驹,岂忌春雨尘泥焉?来日负荆芳庭,仙子可一笑而释欤?

    挽梦之言,语多谬误,胡公临终托孤,势在六钧之弦,不得不应,而实未与之‘舒而脱脱兮’。

    仙子门庭,多老猿献果,常丹鹤衔花。与白云齐眉,共明月同辉。烟霞引为知己,清风邀作宾客,仙药满囊,道书盈案。

    某顽石陋质,断瓦愚形,然则草木有心,葵枝向日,自沐仙子春风,殊难坐卧,嗟叹怅然。若周公指梦,定见仙子粉颈低垂,娥眉颦蹙,星眼朦胧,檀口嗟咨……

    如今秋气渐高,落叶萧条,入夜来,萤窗雪案,风净帘闲,只月华流泻千里,难见广寒倩影。我心几何?红豆曾知。

    旧日闻: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半醉之间,最难料理,能见云梦大泽,恍惚与仙子同游。挽手处,凉风袭袂,高语破心。若人生如此,何必拥城百二?

    祝篱外青山,常常佐酒

    发完短信,我想起了图南观的玄顺和玄忠,待会一定叫你们知道图南观是如何闹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