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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看着逐渐昏暗的天色，蒙之衍拉住马车，回头道：“有些凉了，我们就近找个地方休息吧，明日一早再进城吧。”
黎然掀开了车帘，看了看远远地平线上忽隐忽现的城门，点了点头：“好，先找个地方休息下吧。”
马车缓慢的踏过山路，一片小村落落入眼前，蒙之衍驱使着马车到了一户人家，下了马车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粗布衣衫，典型的络腮胡子，粗犷的面部黝黑黝黑，一双铜铃般的眼睛扫视着蒙之衍：“什么事？”
“不好意思，我们是外乡来了，天色黑了，进不了城，所以想来借宿一宿。”蒙之衍很是客套的回答。
男子沉声应了声，又看了看马车。
蒙之衍忙道：“车内是家里人，都是女子。”
正说着，黎然掀开了车帘，拉着苍兰雅，后面跟着菀晴，缓缓下了马车。
黎然走上前，微笑施礼。
蒙之衍牵过黎然的手，转向男子，笑道：“内人。”
中年男子略一打量，点点头：“屋子小，不嫌弃就将就一下吧。”
“多谢。”
进了屋，男子倒了几碗白开水，缓缓道：“几位一看都是非富即贵之人，不是百果城的？”
“百果城？”黎然一愣，有些疑惑的看向男子。
一边菀晴遮口笑道：“然儿不知，北同国皇城就叫百果城，只是常人甚少提及，只道皇城而已。”
说着菀晴又看向男子，点点头，回答：“家居百果城，他们是我家的亲戚。”
中年男子了然的点点头，不再吭声，安排了众人后，便回了房间。
见屋子主人离开，菀晴喝了口水，看着黎然迷惑的眼神，笑道：“百果城，原名叫白果城，白色的白。城内处处可见白果树，故而得名，又因白果树长寿，所以被皇家御赐为国树。”
“怎么那些地方异志上从未提及这个名字？”黎然仍是疑惑，初听百果城，感觉有些怪异，毕竟一国皇城，如何不会留下只字片语。
蒙之衍摇了摇头，叹息道：“然儿总是喜欢追根究底。这百果城曾经出了一件大事，北同国前皇后因食白果而中毒身亡，从此这百果城的名字变成了禁忌，直到现皇帝继位，方才解了这禁忌。然儿看的那些异志都是之前的人所书写，故而不会也不敢提及百果城城名，只言为皇城。”
“中毒？”黎然一愣：“她吃了多少白果？”
“什么意思？”蒙之衍顿时皱了皱眉头，他深知黎然对花草树木的学识认知，绝不会无的放矢，此问必有缘由。
“白果是药材，极为宝贵的，少量食用不仅无毒害，而且对身体也是极好的。若说中毒身亡...那绝对是过量食用了。”黎然蹙起眉头，心中甚是不解。
“若只是一碟呢？”一边的菀晴一直低头不语，听黎然问起，忙抬起头，眼神中充满的惊讶，浑身也微微发抖起来。
“绝对无碍。”黎然只顾沉思，倒是没注意到菀晴的神情。
黎然没注意，蒙之衍却注意到了，他疑惑的看着菀晴，意味深长的说道：“菀晴姑娘是不是知道什么？”
黎然一愣，转头看着菀晴，见其脸色苍白，浑身微微颤抖，忙拉过其手，问道：“菀晴，怎么了？”
菀晴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很快，泪水如决堤了一般，汹涌而出。
“到底怎么了？”黎然有些惊慌了，忙伸手轻轻拍打着菀晴的后背，轻声细语道：“菀晴有话只管跟我说，不要憋着好吗？”
“然儿！”菀晴泪水流的更凶猛了，整个人趴到了黎然的肩上，慢慢抽泣了起来。
“菀晴师傅。”一边的苍兰雅也惊慌了，有些无措的看着。
蒙之衍皱起眉头，抬步将门关好，轻声道：“回房说。”
黎然点点头，扶着菀晴回了那屋子主人为女客准备的客房。
蒙之衍也没有讲究，跟着进了屋子，关上了门，看着依然抽泣不止的菀晴，沉声道：“菀晴姑娘，到底怎么回事？”
菀晴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看了看蒙之衍，又转头看向黎然，凄凄道：“菀晴就是前皇后的外甥女，那碟白果便是菀晴亲手送去给姨母吃的！”
不仅黎然愣了，就是蒙之衍也愣了。
菀晴抬袖擦了擦泪珠，脸上露出一抹凄凉的嘲笑：“姨母叫菀蓉，从进宫起便饱受恩宠，冠绝后宫，无人可比。先皇对姨母喜欢非常，几乎是有求必应的，入宫三年便生下太子，立皇后之位。”
说到这菀晴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随后低沉了下去：“姨母喜爱吃白果是众人皆知的，十多年前，菀晴还年幼，随母入宫，顺便将家中炒制好的白果一同携带了些，送去给姨母。”
菀晴暗叹了口气，有些自责的继续道：“我与母亲回家不久，便传来姨母食用白果中毒之事。”说着泪水又仍不住滑落了下来：“先皇追查，欲满门抄斩，幸好太子求情，列举种种疑问，这才让我菀家活命了下来。”
“那后来呢？”黎然暗暗心惊，她很想说此事有蹊跷，但又不敢妄下定论。
“后来，太医诊断姨母是食用白果中毒而逝，我菀家也跟着从此没落，消失于朝堂。”菀晴静静的诉说，从激动到难受，再到平静，仿若一朵静静绽放的雪莲，让人心动心惊又心寒。
“炒制的白果？”黎然紧紧搂住菀晴的肩膀，那弱不禁风的身子让黎然心中一颤，只得搂得更紧，心中的疑惑却不得不问了出来。
菀晴轻轻靠在黎然肩头，点了点头：“以前也送过炒制的白果，都是母亲亲自炒制的。”
“一碟有多少颗？三四十颗有吗？”
“大概二十多颗吧。”菀晴对于黎然的问题，顺口便回答了，在她内心，对黎然早已是无条件信任了。
“不，不对！”黎然猛地一抬头，扶起菀晴，认真的问道：“你再想想，肯定有什么你们疏忽了！”
菀晴愣了，一边的蒙之衍一手敲打着桌面，陷入沉思。
苍兰雅摇了摇嘴唇，低声道：“雅儿也曾吃过白果，从未听说会中毒啊。”
菀晴身子一震，惊恐的看着黎然。
黎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白果确实有一定毒，生吃或者炒制都会中毒，但是食用量不大是无碍的。若说中毒身亡，那食用量不可谓不大！一碟远远不够！”
“然儿...”菀晴紧紧抓住黎然的衣袖，浑身不住的颤抖了起来：“当时所有太医都去医治诊断了，都一致认定是食用白果中毒！”
黎然点了点头：“所有的太医都收买是不可能的，前皇后中了白果毒是肯定的，但绝不是你送去的那碟白果！”
“然儿！”菀晴猛地松开手，离了椅子重重的跪了下去：“帮我！”
“你起来！”黎然一惊，忙起身扯拽起菀晴：“我们结拜姐妹，我怎会袖手旁观！若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追问这么多了！你这又何必，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菀晴胡乱的点着头，泪水再次溢出：“姨母去了之后，父亲大发雷霆，母亲心怀愧疚便上吊自尽了，父亲也就此颓废了，直到太子即位，父亲才不堪心里重负，郁郁而终。得当今皇上照拂，菀晴才与弟弟有了今日的生活，且不说姨母是我的亲人，姨母的死更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刺，即便皇上不说，可是心中也是寡欢的。”
“我知道。”黎然深深叹了口气，扶着菀晴坐了下来，看着蒙之衍问道：“之衍，你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
蒙之衍黑着脸抬起了头，盯着黎然默然的点了点头：“食物皆是出自亲人之手。”
菀晴不明白，苍兰雅也懵懂，但是黎然却听懂了，静静的看了看桌上微弱的烛火，许久才静静的说道：“我总觉得，这两件事很可能出自一人之手！”
“然儿？”菀晴愣了，擦了擦泪水，疑惑的看着黎然。
“然儿的意思，我的母后和菀晴姑娘的姨母之死很可能不是巧合！”蒙之衍静静的说道。
“两人都是皇后，而且都深得皇宠，更是嘉誉美名传为佳话。巧的是两人都中毒身亡，而中毒的食物都是由自己的亲人亲手送至的，若说巧合，这恐怕就是天下最大的巧合了！”黎然点头，细细分析。
“然儿，难道这真的是一个阴谋？”菀晴突然觉得全身冰凉，若是真如此，那...她几乎不敢想象了！
“若是如此，这将是一个天大的阴谋！”黎然淡淡的看着烛火，心中升起无数黑暗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