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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的。”
此言一出，赵长宜立刻就要生气走掉，周硕早有准备，忙张开手拦住她，说道：“赵姑娘，我真的没有戏弄姑娘。我真的是猜的！但不是看姑娘的面相胡乱猜测，而是依照张固给我的消息猜出来的。”
“张固？”赵长宜停下来，眉间疑惑更甚。
“怎么，赵姑娘不知道张固在查令尊的案子吗？”
“什么！”
赵长宜再难掩自己的神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硕皱眉道：“怎么，赵姑娘你不知道吗？”
赵长宜摇头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周公子你——”
“姑娘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周某今日失言，失言。”周硕说着连忙后退。他心中也颇为惊诧，难道陛下什么都不曾对赵长宜说？
周硕一面想着，一面后退，岂料赵长宜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也不知怎么一扭一送，他竟被赵长宜制住，挣脱不开！
“赵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赵长宜扭住周硕的胳膊，她没料到能这么轻易得手，看来周硕并不会武功，只是个文弱书生。
“周公子，我只要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身世，张固在查的案子又是怎么回事。周公子，我无意伤你。”这样说着，但扭住周硕的手却又多用了几分力气。赵长宜不能拿秦桓如何，但明显可以从周硕口中问出些东西来。
周硕哇哇叫道：“断了，要断了……赵姑娘，你要听什么，我说，我说就是。你先放开，咱们好好说，成吗？唉哟，男女授受不亲，这个，赵姑娘，男女授受不亲啊！”
赵长宜脸上又有些发红，但是她依旧没有松开周硕。她好不容易找到一点头绪，怎肯轻易放手。
周硕见这样说赵长宜都没有放手，不由得垂头叹了口气，又看了一眼已经走到前方很远的秦桓，“赵姑娘要听什么，我说，我都说……”
“好。”
“要不我先坐下来，这个姿势实在，实在有些难受。”
赵长宜拧着眉，说道：“好！”她让周硕坐了下来，自己依旧扣着他的手。
周硕此刻倒也不着急了，他仰头看着赵长宜道：“赵姑娘也坐下来吧，我这样说话你听着也不方便。”
赵长宜皱着眉想了想，又看向秦桓方才去的方向。秦桓此刻走到一个由幔帐半围着的帐篷前。隔得太远，不知那是谁家的帐篷，但看规格，想必是雍京城中哪家豪门贵胄。
方才还怕自己跳车逃跑，现在就这么放心自己留下？
赵长宜心中也不知怎的，忽然觉得有些生气。不过这点情绪在她心里一闪而过。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
赵长宜在周硕旁边坐了下来，“说吧，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周硕道：“这不可能，很多事我也只是猜测。咱们陛下究竟在想些什么，就算我聪明绝顶，也不能算得周全。”
赵长宜没有接话，她只是看着周硕。那种沉默的对视让周硕败下阵来。
“好好好，我说就是。首先，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是赵华的女儿，这个我真是猜的。刚才看了你的反应我才确定我猜对了。一切都是从长公主府那场宴会开始的，那天你被陛下带进宫，而我在之后被陛下赏识。一开始我们所有人都觉得陛下是贪恋你的美色……咳……”说到这里周硕心虚地看了赵长宜一眼，“不过我们都想错了。”
赵长宜似乎笑了一下，但太短暂了，而且夹杂了太多苦涩，那实在算不上是一个笑容。
周硕接着道：“我虽然心仪赵姑娘，不过当时也并未对姑娘的事想太多。毕竟我当时刚刚受到陛下赏识，我终于可以一展抱负。我希望等我有所成就的时候，再来找赵姑娘。我想那时候赵姑娘应该不会拒绝我。”
听到这样的话，无论之前赵长宜再怎么冷若冰霜，现在也不得不移开视线，偏过头，任由羞涩的红晕爬上只的脸颊。
周硕似乎为此自得，不过他并没有取笑赵长宜。这是他心仪的姑娘，他为什么要取笑她？
“后来陛下让我去协助张固查一件案子，那时候我才开始猜想，也许陛下带赵姑娘入宫，并不是那么简单。”
赵长宜的声音有些发颤地说道：“是我父亲的案子吗？”
“不错，就是十二年前的祸国案。这件案子最初是由廷尉张固负责，后来张固查出了一点东西，陛下让我也加入了调查。”
秦桓竟然在让人查父亲的案子，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为什么一个字也不对我说？
“查出了什么？”赵长宜不肯放过丝毫。
周硕看了看赵长宜，又回头望了望远处的帐篷。他不太确定是否该告诉赵长宜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事情，不过赵长宜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赵长宜道：“这个天气，水还是挺冷的。”
周硕果真伸手去试了试水，“是挺冷的。”他看着赵长宜，忍不住笑道：“我之前怎么没发现赵姑娘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想我周硕风度翩翩，多少女子求我一顾而不得，赵姑娘却这么狠心地对待我。”
赵长宜被周硕的话逗得哭笑不得，有些无奈地说道：“周公子，不是我有心要和你过不去，实在是我被蒙在鼓里太久。”赵长宜认真地说道：“我需要知道答案，请你告诉我吧。”
周硕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当赵长宜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无论如何也拒绝不了她的请求。若是此刻她让他直接调戏渭水，他也是愿意的。
周硕理了理思路，说道：“张固查出了什么，我稍候告诉你。我先说你的身世。我虽然没有在一开始就参与查案，但张固是个很不错的人，他把前前后后他知道的事都告诉了我。我对照了一下前后的时间……陛下让张固查祸国案，就是在赵姑娘入宫后不久。祸国案的主谋姓赵，而赵姑娘也姓赵。”
“你就是因此推断的？”
“不光是这样，这看上去只是一个小小的巧合。真正让我怀疑赵姑娘身世的原因，是陛下对赵姑娘的态度。我也是男人，我若是得到了赵姑娘这样的美人，怎么舍得你端茶递水。那时候只怕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摔。”
赵长宜又羞又怒，“周公子！”
“你别生气，我说的是实话。不许生气，好好听我说完！”周硕这次居然没有道歉，反而反其道而行之，故意凶了一下赵长宜。
赵长宜咬了咬下唇，恨恨地转过脸去。
周硕看得有趣，不过也不敢轻易扯到别的地方去，否则这件事不知还要说多久。他轻咳了一声，又接着道：“总之，我觉得陛下对你的态度很奇怪。所以我就大胆的猜测了一下，没想到你还真是赵华的女儿。那你去到陛下身边，是为了替你父亲伸冤吗？”
赵长宜听到周硕最后的问题，不由得愣了愣。同一件事，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法。在周硕看来赵氏之后是该接近陛下，然后请求陛下为赵家伸冤。可赵长宜在义父的教育下，却只想来刺杀秦桓。
赵长宜含糊地说道：“算是吧。”
周硕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的纠缠，他现在倒是真想好好和赵长宜说说自己这段日子做的事。
秦桓让他和张固查案，还是秘密地查。一直以来他只能和张固交流。现在赵长宜也算是当事人，和她说说总没有错。
“好了，我们现在来说说当年的祸国案。首先，令尊当年确实是被人陷害的。”
“啊……”赵长宜激动地跪坐起来。虽然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但听别人这样说来，却不得不惊讶激动。
“但这件事情，恐怕比赵姑娘所想的要复杂地多。赵姑娘以为，当年的祸国案，赵丞相为什么会被杀？”
赵长宜道：“我父亲变革新法，自然挡了许多人的路……后来先帝也放弃了我父亲……”赵长宜没有说太多，她相信周硕应该清楚当年的事。
周硕道：“表面上看去确实如此，像是各方势力相互挤兑，使得令尊牺牲。但赵姑娘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在祸国案的背后，还有另一只手。那些看似散乱的势力，其实是由人在背后布局操控的。”
“这……”
“当年吴王要造反，令尊死与不死，他都会造反。所以很多人都觉得赵丞相死得不值。而且当年先帝不仅杀了赵丞相，还灭了赵家满门。赵姑娘不觉得奇怪吗？反正我是觉得很奇怪，在我看来，吴王反而不是这件事的关键。这件事的关键在于，是什么理由让先帝不得不灭了赵家满门。”周硕说到这里停了停，他希望赵长宜能理解他说的话。
赵长宜没有让他失望，在短暂的怔楞后，她很快就理清了周硕所说的，也接受了他的推理。她示意周硕继续说下去。
“既然吴王不是这件事的关键，那么，其实令尊也不是这件事的关键。这么说吧，吴王和令尊，都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这件事情里真正的对手，是吴王背后的那个人和先帝。”
“赵家不重要？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先帝支持我父亲变法革新，然后导致国家动荡，吴王造反。先帝支撑不下去，才牺牲我父亲的吗？虽然这牺牲没有任何意义！”最后一句是反话，更是气话。赵长宜怒气上涌，她理智上明白周硕说的是极有可能的，可赵家一下子从受伤最深的被害者，变成了一枚棋子。她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赵姑娘，你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周硕双手举起，示意赵长宜冷静下来，“我们之前不是已经达成共识了吗，吴王不是关键。”
赵长宜深吸了一口气，愤恨地揪起地上的草根，“那什么才是关键！”
周硕道：“赵姑娘，我能理解你。赵家被灭，绝不会没有意义。”
“那你告诉我，有什么意义？”赵长宜直直地望着周硕，她的眼中满是痛苦之色，她并不期望从周硕口中听到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他们都只会安慰她罢了。只会安慰她，然后继续为天子歌功颂德！
周硕道：“正因为赵家的牺牲，先帝才得以保住帝位。”
赵长宜道：“不是你说的吗，无论赵家如何，吴王都会反的。平定吴王叛乱，保住先帝帝位的，是霍大将军才对。”
“不，你错了，保住先帝的是赵家，要害先帝的，才是你口中的霍大将军。”
“什么！”赵长宜惊叫了起来。
不远处几只水鸟被吓得冲天而起，春风将才露出头的小草吹趴在地。还不到春暖花开的日子，但，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