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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萝跪在地上,颤抖着.汗珠早已沁满了脖颈衣衫,一阵阵的夜风也吹不走.
搜宫的命令下了已经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此刻朝霞殿中噤若寒蝉,无人敢大口呼吸半分.
锦心也跪着,拳头捏得紧紧的锤在膝盖上.
还有不远处的容芳,从一进门就没起来过,此刻背已经佝偻得更深了.她踉跄了一下,马上又用手撑着地,艰难地跪好.
卫晗又恢复了最初的姿势,用手支着额头,双眼紧闭,眉头深锁.
楚娜怡在原地坐立不安,想凑上前向卫晗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单千蕙只是拿着一杯茶,淡淡地吹着袅袅热气,神色如常.
"皇上,您都坐了大半个时辰了,自入了朝霞殿来滴水未进,您白日里又操劳,这样下去怕身子受不了啊!奴才重新热了一壶茶,您喝口吧."魏肇安端着一杯茶上来,向卫晗恳求道.
卫晗抬眼,眼里是更密集鲜红的血丝,摆了摆手,道:"朕不渴,你放着吧."
"皇上,午夜十分不歇息本来就伤身,您就是为了明日早朝,也得当心着自己的身子啊."魏肇安情急道.
"是啊皇上,"单千蕙也道,"这事一时半会儿看来完不了,您还是喝些热茶,补补神气吧."
单千蕙"一时半会儿完不了"那句话话音才落,卫晗看到魏肇安端着茶盘的双手抖了一下.
卫晗看了看那茶杯,热气腾腾上升,但他却闻不着香味.端起来,抿了一口,道:"宫规分明,朕必定不会徇私,但也不会殃及无辜.简贵如果真有错,就让他自己担着,与其他人无关."
说完把茶盏轻轻放在桌上.不禁皱眉.这茶,好苦.
魏肇安扑通跪下,"皇上,无论他这次夜半出去是对食还是串通消息,就算他什么也没干,这样藐视宫规随意走动也都是没规矩的事.简贵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罪,都是老奴教导不善,愿以死谢罪."沉沉拜下去,已是声音哽咽.
"人各有命.他不管做什么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你只是教导他,又不代替他做决定,何罪之有?起来吧,你也撑了大半个晚上了."卫晗伸手将魏肇安扶起,眼神之间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魏肇安抬眼看到他血红的眼睛,仍然柔和地看着自己,知道他在宽慰自己.心下一酸,几乎又要哽咽.
"奴才谢皇上."魏肇安忍了酸涩纠结,沉然道.
"魏公公别着急,现下搜宫结果还不晓得,说不定是误会一场."楚娜怡宽慰道.转而对卫晗道:"皇上,搜宫还不知要到何时,不然您先睡一会儿吧,小憩一会儿也成,不然眼睛都红了."说着凝视着卫晗的双眼,掩不住的心疼.
卫晗微微一笑,拉住她的手道:"娜怡,你也累了,要不你先回去吧.你这两天本来就睡不好,别累着了."说着有些自责,"朕一直想着事情,竟然忘了叫人送你回去了."
单千蕙微微瞟了一眼卫晗和楚娜怡交叠在一起的手,低下头去继续喝茶.
"不,臣妾不想回去,回去了更睡不着,不如在这里陪着皇上."楚娜怡急道.
"皇上,书雪堂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现下三更又是夜里最冷的时候,纯妹妹若累了,不如就在朝霞殿的偏殿歇息吧."单千蕙放下手中的茶盏,道.
卫晗想了想,道:"也好.娜怡,你去偏殿躺一会,休息一下."
楚娜怡急道:"可是皇上..."
卫晗微微皱眉,但是仍是柔和道:"听话."说着轻轻拍了拍娜怡的肚子,看着她.
本是紧张如同数九寒天的朝霞殿因着卫晗这小小的关切亲昵的举动,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异样,不再那么凝结沉重了.
但在云萝看来,无异于又刮来一道刀锋似的寒风.
"是啊御嫔,您就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腹中的龙种考虑啊."魏肇安亦劝道.
楚娜怡嘟了嘴,抚着肚子道:"哪里就那么娇气了."抬起眼,满是不情愿,但仍是顺从道:"那臣妾去偏殿睡一会儿."
卫晗微笑着"嗯"了一声,轻轻地抚了抚楚娜怡的双手才放开.
楚娜怡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云萝看她远去的背影,那样娇俏.不过再过数月,就会丰满甚至臃肿起来了.
可那时候卫晗一点也不会在意,反而会更加流连疼爱.
想到这里,心像刀刺一样的疼.
楚娜怡刚出了殿,只见一个蓝衣太监怀里像揣着什么东西,碎步飞奔而来.
楚娜怡忙停了步子,正准备回去,却又想答应了卫晗,便示意侍女不要做声,只趴在门口听着.
只听里面有男子的声音道:"禀皇上,在简贵的房间里搜出了这些."
说着听到一阵翻书页的声音,金属器械相碰撞的声音,接着是女子不可置信的惊呼,像是极其惊讶想尖叫,却又捂着嘴.
半晌,是卫晗沉痛的声音:"云萝,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可能....这不可能...."云萝的声音弱得几乎快要听不见.
楚娜怡焦急地上前想要趴得近些,却又怕碰着障子门引发声响,急得直想跺脚.
"这包裹里是什么?"是单千蕙的声音.
"回娘娘,奴才们发现简贵的房间里放着这个包裹,藏得很隐秘,就打开来看了,见是些男子的衣服,问他是哪里来的,却说不出来,让简贵试了试,正好合身."
楚娜怡心一揪.
单千蕙似乎是拿起了一件,只听夹竹的声音道:"是秋天的衣服,正适合过两日穿.这针脚好细密,奴婢瞧着有些...有些像浣衣局里惯会绣的针法呢."
只听卫晗道:"云萝,朕不想再搜宫了,这衣服,是你缝制的吗?"
殿中无话.
"你不要再骗朕,朕不想再给你加一条欺君之罪."
半晌,像过了一整夜那么长,楚娜怡的心已经快停止跳动,只听里面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这衣服是臣妾缝制的.但臣妾与此事毫无关系."
"皇上,对食这种事若是多年,也是一朝一夕难以改掉,看在皇后娘娘供认不讳,简贵也是初犯的份上,就请皇上从轻发落吧."单千蕙怜悯的声音幽幽传来."只是....不知他们有没有串通过消息.若是那样,需得赶快制止才好,不然恐怕开了本朝先例,就再难禁止了呀."
楚娜怡的心咚咚直跳,今日云萝和锦心与小简子结为对食之事,她半信半疑.不过同为男女,她从不认为这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但互通消息她晓得,卫晗曾经给她讲过,正章年间犯此过错的太监宫女曾遭受了多么可怖的惩罚.
何况,如今云萝是皇后.
"简贵,连夜审问.他若招认便罢,不招认,再用刑.用刑之时,用什么刑罚,他状况如何都来向朕通报.让太医也在旁边看着,他若中途招认了立刻上去医治."卫晗的声音是强自压抑的愤怒.可还有一*在心底汹涌的不忍,恐怕只有她楚娜怡能听得出来.
"皇上,此次简贵若是真的涉及串通消息,就是本朝第一例,宫里千万双眼睛盯着,出了此事臣妾掌管六宫难逃其咎,臣妾大胆,事关后宫日后法度威信,如何量刑请皇上三思."单千蕙似是跪了下去.
"朕知道.他如果是死罪,朕不会轻饶,但宫规是若是公然处死,朕也不会让他死到牢狱之中."那声音顿了顿,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道:"皇后云氏,私通*,主仆沆瀣,危害六宫,深负天恩,着废去位分,与其罪婢锦心,"一字一句,力道万钧,响在朝霞殿深彻的夜里,"一齐打入禁宫."
禁宫!
楚娜怡往后直直退了两步,几乎踉跄不稳.莹儿忙上来扶着,神色慌张,想出口劝又怕引了里面注意,直一个劲地把楚娜怡想冲进殿的身子往后拽,拽到了远离门的角落.
"你放开我!娘娘都要被皇上囚禁了,我得去劝皇上!"楚娜怡怒急道.从未见过卫晗如此生气,叫她也从未见过.她不知道如果不去制止,会让事情发展成什么样子.
"御嫔等等,"莹儿下了大力才拉住楚娜怡挣扎的手,却又不敢下十分的力怕伤着了她腹中胎儿,焦急道,"御嫔听奴婢一句劝,御嫔想救娘娘奴婢知道,可是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御嫔您进去无异于惹祸上身哪!"
"惹祸?我若不进去才是惹祸.我与娘娘现在是一边上的人,此时只有我和单千蕙在,我若不为娘娘说话,难道你指望她给娘娘说话吗?!"楚娜怡气得眼睛瞪得浑圆.想到单千蕙隔岸观火的样子就叫她恨得牙痒.
莹儿听她直呼单千蕙名字,吓得直嘘道,"御嫔,这里是朝霞殿,人多耳杂,御嫔还是委屈些,称她恭慧夫人吧."
楚娜怡这才意识到,左右看了看,侍卫们立得如同雕塑一般,灯火下只有虫蝇飞舞,没有人注意到.心下负气委屈又自责,更加厌恶了单千蕙,咬牙恨恨道:"这一切,都是她弄出来的."
"奴婢知道,可是御嫔,咱们看得出来不作数,皇上看得出来才行."见楚娜怡气焰不似方才那般盛了,忙中肯劝道:"御嫔,以您对皇上的了解,您觉得皇上会因为一时生气就把一个人打入禁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