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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白玉兰奖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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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天很快就来了,人奔走在路上,随口就能呼出白团团的气。

    邓廷歌不怕冷,他觉得冬天里什么都很好,火锅是热的,浴室里的水是热的,外面越是冷,就越显得贴身的这些热难得又珍贵。他最喜欢每天晚上钻进被窝里的那一刻,就算有人拿千金裘五花马要跟他换,他也是不肯的。温暖的被子,温暖的褥子,枕着罗恒秋给他买的保健枕,脖子不疼不难受,他蜷在被子窝里,把边边角角都掖死了,一丝冰的凉的空气都进不去。他就在那团温暖柔软的被中睡觉。年底罗恒秋非常忙,来的时间也不多。邓廷歌十分喜欢彼此相贴着入睡的夜晚。抱在一起有点不舒服,胳膊会麻木,但他还是忍不住想要抱。

    罗恒秋在家里都是开着空调制暖的,但他心疼邓廷歌的电费,在这里就不好开了。他也学着邓廷歌的样子,把被角掖好了,压在身下,像被一团云裹着。没有压力,没有催促。他们可以安然在这不大不小的一方天地里入眠,再被清早的闹钟唤醒。

    邓廷歌跟他提了几次春节怎么过。罗恒秋心里是很高兴的,但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十分平静:“你跟你爸妈说过了吗?”

    “说过了。”邓廷歌说,“他们说特别欢迎你去。”

    罗恒秋嘴角不自然地抽抽,很快恢复平静:“为什么?”

    “我说师兄在家里过年的话就一个人,我妈说太可怜了,让我拖也要把你拖过去。”邓廷歌十分得意。

    罗恒秋:“……我并不是一个人。”

    “我知道。但还是来我家比较好,不是么?”

    罗恒秋不出声了。邓廷歌说的是对的。

    他还有妈妈,但妈妈不太管他,每年的春节都留在学校里跟学生一起过。他有姐姐,姐姐也有自己的生活。在国外的时候过年反倒还热闹一些:无法归乡的年轻人们聚在一起,买回许多东西包饺子下火锅,剪笨拙的窗花贴在门上墙上。罗恒秋回家过过两次年,之后就不想再回去了。那时候父亲还在,但父亲也不会在家里守着。他招呼家里干活的人一起吃饭,结果大家都吃过了,只剩他守着慢慢一桌年夜饭,开了春节联欢晚会,一个人边看边笑。

    罗琼的母亲还在的时候,父亲就和自己的妈妈有牵扯;而自己十来岁的时候,偶然发现父亲在外面原来还另有别人。那几个女人倒是没有孩子,父亲有他一个儿子就满足了,仿佛在外依恋的是别人年轻的躯体和活力。

    好笑的是,罗恒秋发现这件事之后,先是为母亲难受了一阵,随后竟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姐姐不会再恨我了。

    罗琼没有对他表现过太突出的恨,但罗恒秋毕竟长大了,懂得从别人的脸色里看出故事的细节。他回家之后立刻将这件事和姐姐分享了。他希望罗琼能将那些全放在自己身上的怨恨,分一部分给别人;而他将头一次可以和罗琼彻底站在同一阵线,一起怨恨那些面目模糊的女人了。

    但罗琼没有太激烈的反应。她比罗恒秋成熟几年,对于这种事已经生出了麻木:“噢。你不要跟你妈妈说,她会伤心的。”

    没有姐姐牵头,罗恒秋一下子觉得自己的怨恨无处安放,飘了一段时间之后也就消失了。他不知道自己妈妈是否晓得这件事,但妈妈和父亲的感情日渐变淡,全心全意扑在自己的学术研究上,即便晓得,反应也很有限。

    想起母亲,他心底有些难以说清的难过。

    “我还是陪陪我妈吧。”罗恒秋说,“各陪各妈。”

    邓廷歌听他说过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没有强求他,只是侧身过去抱抱他:“师兄,我是你的。”

    罗恒秋干巴巴地笑了一声,像是不太相信,但随后也用力将他抱紧了。

    一月中旬的时候,已经播完一段时间的《古道热肠》传来了喜讯:它获得了今年白玉兰奖的好几项提名。

    “最佳导演,最佳摄影,最佳音乐,最佳编剧……”常欢翻着手机短信,一个个给邓廷歌念,“还有你的最佳男主角。”

    邓廷歌哇的大叫一声,被果冻噎住了。

    常欢在他背上狠捶一记:“吓到啦?”

    “是的是的……”邓廷歌擦擦嘴巴,拿过常欢的手机。信息是刚刚得知内部消息的人发过来的,说之后立刻会有正式的通知。邓廷歌看了好几眼,终于确定“最佳男主角提名”七个字后面那括号里的,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名字。

    “包嘉树很有手段。”常欢悠然道,“他虽然和罗恒秋那边闹了一些不愉快,我听说他之前捧的那个胡慕也跟他掰了。但无所谓,钱还是要挣的,这电视剧收视和口碑都那么好,他再活动一下,你有提名也不是难事。这电视剧拿的奖越多,他就越有名气,钱也来得更容易。”

    “太夸张了……”邓廷歌结结巴巴地说,“这这这相当于我的出道作啊。哪里有人一拍戏就拿这种奖的?”

    常欢:“……你拿到了吗?你只是提名好吗!你就是一个陪跑的酱油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吃完了没有吃完了接着试衣服!”

    邓廷歌揣着心口一窝乱跳的老鼠,嘭嘭嘭地去找造型师了。造型师见他脸上带着梦幻的笑容,帅得有些突破日常,忍不住多摸了几把。

    《古道热肠》一开始播出的时候,水花并不大。那个电视台播出的一般都是主旋律电视剧,可看性缺乏。但随着一周之后各个媒体通稿的出现,这个剧一下子就受到了关注。原著的读者想看,被傻强扮演者写真照吸引过来的不知情群众也想看;那时正好播出了十集,剧情已经充分展开又刚好处于傻强刚刚进城的关键剧情点上,收视率一下就飙升了。

    之后不久,《久远》在院线上映。一边是傻头傻脑的山里汉子,一边是青春俊朗的年轻诗人,邓廷歌迥异的两个形象令他一下成为了媒体关注的焦点。陈一平在采访中对邓廷歌一直都是赞美:很有想法,非常努力,是个走心的演员……邓廷歌的名字和电视剧、电影名称一起,占据了不少搜索引擎的十大热门词前三位。

    虽然热度很快退下来,《久远》因为没有商业噱头,票房成绩也只是一般,但他却受到了实实在在的关注。年纪不大,又是科班出身,演技可圈可点,长得也可圈可点:在青黄不接的疲软时刻,邓廷歌甚至有那么几天时间被人摆在和丘阳并列的位置上。

    但这个说法很快为他招来一群黑子。

    邓廷歌对这些事情不太搞得清楚,基本都是常欢在给他处理。他凭着这两部片子,知名度上去了曝光率也大大增加,渐渐也有了广告代言来找他。常欢每天忙得不亦乐乎,邓廷歌只觉得自己实在运气太好太好。

    确定了参加品牌活动的衣服之后,邓廷歌乐颠颠地要回钟幸工作室那边等寄过来的通知。

    常欢一边开车一边打电话,叽叽呱呱,邓廷歌坐在副驾驶上快快乐乐地给罗恒秋发短信报喜。

    挂了电话,常欢瞅了几眼邓廷歌:“你跟那个胡慕,关系好么?”

    邓廷歌想了想,不好不坏,但他说挺好的,他这人蛮好相处。

    “哎,这样啊。那就不太好处理了。”常欢神神秘秘地说,“刚刚我的线人跟我讲,一开始报上去的名单里,《古道热肠》是双男主的,你和胡慕。”

    “是啊,宣传和制作的时候都是双男主的。”邓廷歌说,“我记得有两张海报上甚至只有他没有我。”

    “那是之前的事情了,是他和包嘉树分开之前的事情。包嘉树那时候可喜欢他了,要不是傻强的造型太土太村,他说不定能把你撤下来让胡慕顶上。”常欢幽幽叹了口气,很是感慨,“但我线人说,这次把胡慕名字撤掉,也是包嘉树的意思。”

    邓廷歌顿时一愣,想了半天才开口:“名单都确定了还能撤下来?”

    “仅仅一个最佳男主角,那么多剧组,报上去的人员名单至少都有二十个。最后就剩包括你在内的六个人,剩下的那些人因为什么原因被撤走,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演技不行?”常欢笑了笑,“听说文件都寄到组委会了,结果被包嘉树的熟人临时拦下来,又重新给了一份。”

    见邓廷歌不吭气,常欢继续说下去:“其实你和他如果关系不好我反而放心点。好不容易交上的朋友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反目成仇的事情,这行里一堆一堆,百分之九十都是真的。你还记得十几年前拍《罗汉与金刚》的那两个武打巨星吗?哎哟当时好得,简直分不开,后来怎么样,还不是成了仇人。这内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听说是因为那个罗汉……”

    她的八卦神经里窜动着无数信息,话啪嗒啪嗒往外蹦。邓廷歌却没听进去,他在想着胡慕的事情。

    一起看首播的时候胡慕那么紧张,是因为知道了包嘉树会对自己不利吗?他突然很想揪着胡慕问一问。两人不算什么很铁的朋友,但胡慕现在在他的心里完全成了一个弱者,激起邓廷歌一些莫名其妙的正义感。

    白玉兰奖提名出炉的信息,通过无数个神秘的线人,在发送给常欢的同时也同样发送给了其余的人,其中就包括孔郁的经纪人。

    孔郁这次没有获得任何提名,他从经纪人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很平静。他去年演了两部挺卖座的电影,这类电视剧奖项对他来说意义不大了,他瞄准的是接下来的几个电影奖项。

    他刚刚结束一个难度较大的场景拍摄,暂时松了一口气,溜出仍在拍摄的指挥部,跑到院子外面没人的地方抽烟。影视城里人来人往,他找到了一个不太显眼的墙角。

    一支烟抽得通体舒畅。他带着愉悦的心情抬起头,看到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从面前经过,脚步匆匆。

    “喂!”孔郁开口叫他,“胡慕!”

    胡慕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是孔郁,立刻笑了起来。

    这种没有任何掩饰的欢喜让孔郁觉得很愉快。他在罗恒秋身上虚掷了很多这样的欢喜,所以很高兴看到别人把这欢喜原模原样地还给自己。

    “你也在这里拍戏?”孔郁把烟头扔进了旁边的小垃圾桶里,走到胡慕身边。他穿着一身笔挺军装,浑身散发的男子气概有点汹涌。

    胡慕看得有点眼直,好在心里还清醒,连忙跟他打招呼。

    孔郁打量着胡慕。胡慕在拍古装戏,打扮成一个干净修挺的书生,文质彬彬,俊朗风流。他碰碰胡慕戴着的儒巾。儒巾后面还有两根细长带子,在风里翻翻滚滚地飘荡。

    “什么朝代?”孔郁问。

    “宋朝。”胡慕扶正被他戳歪的帽子,兴高采烈,“你在拍《第十次战役》吗?”

    孔郁闻言,眉毛挑了挑:“是。你怎么知道?”

    “我在电视上看到过,有点印象。”胡慕说得很客气,“你是演个军官对吗?这军装太帅了!比我这个好看。”

    孔郁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胡慕夸得太真,他分不清这人是说客套话还是说真心话。

    “你也挺帅的。”他心想自己勉强也算个前辈,要鼓励一下对方,于是随口道,“好好加油。看了点你之前演得电视剧和电影,有进步,比以前好多了。”

    胡慕先是一呆,随即不敢置信地笑了一声:“你看过我拍的戏?你看的哪一部?”

    孔郁其实一部都没看过。他平时太忙,有时间也都在网上找自己的帅气剪辑反复看,哪里还顾得上看别人的戏?但话说到这里了,怎么也得圆下去。他看看胡慕亮起来的眼睛,忍不住想跟他开个玩笑。

    “看过的。每年都看。那个第十九放映室每年年底的烂片和烂剧盘点里总能看到你。”

    胡慕:“……”

    说实话,他也知道孔郁不会真的看自己演的那些烂剧,即便看了也不可能记得住自己。听到孔郁这样说,他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但又掺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两种情绪在他脸上搅和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

    这时手里的手机震动了。胡慕看了看屏幕,挂断。

    “剧组的人在找我了。”胡慕说,“改天再聊吧,再见。”

    他离开自己的剧组走到这边,是因为接到了经纪人关于白玉兰奖提名的电话,所以想找个没有熟人的地方仔细听。不能说没有失望,但他很快自我安慰:和包嘉树睡了几次他就给自己安排了一部《古道热肠》,这是他拍戏那么几年以来最好的一部电视剧,他要知足了。手机又响起来,他攥在手里跟孔郁告别,转身小跑着走了。走了一段,他又有点舍不得,孔郁穿军装实在太帅了,他甚至想偷偷拍下来自己藏着。回头的时候吓了一跳:孔郁也没走回去,正站在原处看自己。

    胡慕慌了两秒,连忙抬手冲他挥挥。

    孔郁其实知道自己那个拙劣不堪的笑话令胡慕有些难堪。他感到一点点后悔,于是带着点歉意盯着胡慕的背影,看脑袋后面两根干净的带子随着跑动晃来晃去,很欢快,然后看他回头,朝自己挥手。

    他忍不住也抬手回应了胡慕。只是抬到一半惊觉自己和对方不算很熟,这个手就挥得相当浮皮潦草。

    走回院子的时候他掏出手机上百度,开始搜索“胡慕”这个名字。

    下次再见面总不能又让人难堪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