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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前路未卜剑光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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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嘉一转身,便转到了赵云的面前,赵云在水里,站也不是,不站也不是。

    昏黄的烛光,映上他肌肤上湿漉的水珠,蜜色的肌肤更显剔透。

    “奉……奉孝,怎么是你?”赵云的目光却不知该望向何处,转了几圈之后,还是尴尬地落到面前这人的身上。

    “刚巧徐路把程亦叫去了。”

    郭嘉瞪着他,好看的秀目中,摆明了“嘉就是睁着眼说瞎话”的意思。

    郭嘉递了毛巾给他:“子龙是想一直呆在水里吗?要起褶子了。”

    只是,郭嘉说归说,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赵云接过毛巾,只好还是一动不动的。

    看着这人微窘的模样,郭嘉终是忍不住笑了出来,跟着几步退到屏风外面。

    里面这才响起了动静。

    墨发上,还挂着水滴,赵云将中衣草草一束,走了出来。

    郭嘉坐在桌边,还替自己斟好了一杯茶。

    “是公孙莞么?”

    赵云拉开凳子坐下:“奉孝怎会知晓?”

    郭嘉“哦”了声:“前些日子,我在街上遇见过她,挑的那些金钗珠玉,都是龙凤对的,想来是红鸾心动了。只不过……”郭嘉顿了顿,望向赵云,言语中闪过一抹极短的怅然,“只不过,没想到这人竟是子龙。”

    赵云灌下一口茶:“也不知那女子何时瞧见的我。不过,我已和主母禀明,云未曾建功半分,况且天下未定,何谈儿女情长。”

    “子龙这是当面回拒了?”

    “正是。”

    赵云没能注意到他义正言辞地回答之后,郭嘉握着杯子的手轻轻颤了一颤。

    赵云一下午都处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中,关靖来找他,结果竟然是主母给自己闺女提亲来着,也不知那个公孙莞什么时候看见过他了。

    再者说,那女子也忒豪迈了吧,只见了人样,连这人心性如何,是否情投契合都不用,直接就要嫁娶的意思?

    赵云怎肯,当即拒绝了人,没想到公孙莞也不恼,只是信誓旦旦地说。

    自己非赵云不嫁!

    赵云恨不得立刻上马出征,他来投效公孙瓒,是打仗来着,不是入赘来着。

    “公孙莞也是泼辣,说是明日起,日日要登门拜访。”赵云一面扶额,一面摇头。

    “子龙英武,又相貌堂堂,她相中你,也是理所当然。”

    郭嘉捧着茶,说出的话,却藏着那么几分揶揄。

    赵云按下那人的茶杯,忽而皱眉道:“茶都凉成这般,还喝?”

    郭嘉闪了闪神。

    赵云已是开口道:“此事便此揭过,云根本不做他想,奉孝……也莫要多想。”

    郭嘉呆愣地看着他,讷讷说:“我想什么了?”

    赵云浅笑,拉着人起身,将人完好无缺地送回了房。

    “天色已晚,奉孝早些歇息。”

    翌日,公孙莞倒是依约前来,但是她的巴掌还没拍到门上,大门已从里面被打开了,一个面容不善的厨娘扯着公鸭嗓,冲她吼道:“赵哥天没亮就领兵出城了。连夜急报,北海军情。”

    公孙莞就这么僵在了赵府门口,等厨娘把大门“砰”地关上,她才气急败坏地一脚踹上大门。

    “哎哟!”

    公孙莞一瘸一拐地回了郡府。赵云当然是不知道的。

    赵云这会儿正在路上疾驰呢。

    昨夜刚睡下没多久,就收到了军情急报,管亥的黄巾军中道掉头,竟是直接扑向北海去了。

    山道上,扬起满地的尘沙。

    这次星夜行军,赵云匆匆点了兵,大都是他从常山带来的吏兵。

    “主公突然拍了军报回来,让赵哥带兵,可是这又不给兵,那要咋带啊?”程亦策马赶在赵云身边,夜风呼啸着吹散了他的话音,“况且,管亥的这次黄巾军可是有三十万人哪,赵哥,我们扳着指头,也就这些人,不是赶着去给他们祭旗吗?”

    “住口!”赵云言词道,“你再胡言,扰乱军心,定按军法论处。”

    程亦咂咂嘴,嘟囔着:“赵哥,程亦不是怕死,是不甘心就这么去送死。”

    从蓟县到北海,赵云在接到军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那天夜里,他刚把郭嘉送回房,门都还没来得及关上,就接到了公孙瓒亲自发回的手书,令其立刻领兵援增北海。

    郭嘉随意瞥了眼,就哼了两声:“这是他想让子龙你当颗马前卒。”

    虽说赵云的思考速度没有某人来得快,但也着实不慢:“借我的手,削弱黄巾军么?”

    郭嘉半眯着双眼,幽邃的眸色,沉沉难辨,宛如今宵的夜色,深沉不见月。

    “也许,他想削弱的,不仅是黄巾军吧。”

    “那还有谁?”

    郭嘉唤了徐路来,收拾包袱。赵云薄怒:“奉孝,你这是作甚?难不成也是想去北海?”

    赵云的手掌,粗粝有力,掌心上是常年握枪而成的薄茧,暄暖的温度抓上郭嘉有些冰凉的手,只一手的柔腻,却是纤弱寒凉。

    赵云是第一次,无所顾忌地抓住这人的手,亦是第一次感到这人指尖的冷。

    不由得皱眉道:“莫要胡闹,好好在府里待着。”

    暖啊!便如同前一世,救他的魂魄于火海,那样的温暖,那样不曾改变的温度。

    郭嘉竟是一时痴了,痴怔到,自己竟是如此眷恋着这抹暖。

    好在赵云的声音将他拉了回来。郭嘉不露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缓缓开口道:“子龙,我不能随你去北海,但是……你一定要在北海等到我。”

    “此话怎解?”

    郭嘉深吸了口气,一字一顿:“守住北海,等我。”

    赵云后来去校场点兵,果然如郭嘉预料中的那样,公孙瓒给了他军令,却没有给他军力。而他也顾不得许多,连夜出城,只因郭嘉在他点兵之前,就已和徐路当先离了蓟县。

    郭嘉离开前,匆忙准备了件事物,嘴角衍着一枚淡淡的笑意:“怕还是得用上。”

    一路南下,郭嘉没有坐车,而是挥鞭御马,昼夜疾驰。

    六百多里的距离,即便星夜兼程,即便马蹄不停,也需要一昼一夜,更何况,这只是理论时间。

    徐路是在石邑遇上的郭嘉,石邑被围,他们几个好不容易从乱军中脱逃,再到真定县前遇上赵云,随他一起北上,投了公孙瓒。

    郭嘉在徐路的眼里,就是一个文文弱弱的先生,连说话的声音也是云淡风轻的,真的就好像,一眨眼,人就会被吹走一样。

    直到遇上了赵云,好像只有在对着赵云的时候,郭嘉面上的表情才会丰富一些,就仿佛那些瑶池的仙子,终是沾染上了凡俗的气息。

    而这次,出了城门之后,郭嘉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

    “先生,这马都快要跑断气了哎。”

    捡了个空,徐路几乎是从马背上摔下来的,他之前也骑过马,但也从来没有骑过这么快,这么远的马。

    不说徐路虽是年岁小,但身子骨好,跑得累是累了些,但缓了两口,也能缓了过来。反观郭嘉,放着两匹马在溪边低着头,拼命喝水。

    自己却是扶着树干,不敢坐下,两条腿不自禁地打着颤,阵阵生疼,而抓着缰绳的掌心,已是磨出了水泡。

    郭嘉不敢坐下,生怕自己这一坐下,便懒得再爬起来了。

    如今还在冀州境内,黄巾军的势力几已瞧不见踪影,而一旦踏入青州。

    郭嘉背倚着大树,望着远处一片荒沫,苍苍茫茫的,没有半点人影,一条路,却是连尽头都望不见,渺茫。

    便如他此行的目的地。

    郭嘉努力搜索着前世的记忆,想把前世对上今生,然有些事,有些时,依然还是有了些不同,就像他今世的年岁,比前世的他,却小了好几岁。

    他已尽量拼凑,可有一些发生的,终究还是隐约开始了改变。

    郭嘉依稀记得,这个时候,那人应该就在青州,他在看到公孙瓒的军令之时,就已猜到,这是公孙瓒想要的“借刀”之计,对于那个人,公孙瓒从未信任过。

    而郭嘉又不敢确信,此人是否还会像前世那般,发兵北海。

    “走吧。”

    “啊?”徐路觉得自己的屁股都还没有坐热,“先生,你也要替你自己的身子考虑下,这样快马加鞭,可是受得住?”

    郭嘉拽过缰绳,翻身上马。

    谁知,两人刚刚踏进青州地界不久,就遇上了一小丛黄巾军。

    明晃晃的钢刀,把两人围在中间。

    徐路同他父亲一样,也是使着一双阴阳钺,大喝一声,跳下马来,挡在郭嘉的面前。

    本是亡命之徒,话都不多一句,挥着钢刀就冲了上来。

    “先生,你先走。”

    郭嘉却是一手扯出渊虹剑:“走什么走,你每次喊我走,我都是走不成的。”

    然后,徐路目瞪口呆地瞧着郭嘉迎了上去。

    挽起一抹剑光,似将星光一并淬染剑尖,凛冽的寒芒自其掌中而燃,剑影绰绰,挡者,无不一剑斩落。

    “乖乖,原来先生你的武艺这么好啊。”

    徐路这话刚一出口,郭嘉一个不慎,叫人一刀砍在了剑刃上,逼得他连连倒退,差点把剑都扔了出去。

    “还楞着干吗!”郭嘉终于怒斥道。

    两人一使剑,一使钺。

    尘扬马嘶,兵刃交接的脆响,不绝于耳。

    那些人也当真没想到,不过区区二人,反倒让他们折损了好些人。

    为首的那人瞧出了郭嘉那柄剑的古怪,剑光森冷,竟像是泛着幽蓝的冰寒之光,说是削铁如泥也不为过。

    这人把刀锋一转,弃了徐路,径朝郭嘉攻去。

    突然多了一道猛力,郭嘉暗暗叫苦,他已是强弩之末,全仗着这剑好使,方才撑到现在。

    “唔!”

    被那人一脚扫上,郭嘉一没站稳,便已扑在地上,再是举剑格挡,已然不及,那柄钢刀刺啦啦地砍了下来。

    骤然,一蓬血雾喷溅。

    徐路趴在郭嘉的身上,嘴角挂着血,却是笑着说“先生,这一次,我好像又连累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