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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票 水师不是你这么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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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秭归城,夷陵留守府。 樂文小說|萧铣让梁军做出了应对凌汛期间的应急措施之后,每日探查梁军军情的许绍军哨船自然是飞速回报,所以许绍很快就知道了。

    斥候回报的时候,许绍正在府上军议,闻言当然是大喜过望,捻须不已。

    “世人皆言萧铣奸雄,今日一观,不过庸碌之辈而已!呵呵,居然会用铁锁横江这种早就被证明是下策的办法阻挡我军偷袭,看来此番纵然不能击败萧铣,至少也能让梁军战船大损,一两年内无力西进了。”

    许绍抚掌大笑之间,一旁的将领和幕僚自然也颇有附和的。许绍是和李渊同龄的人,如今都五十好几了,所以他的子侄辈也都是而立之年之人了,大多在军中或者文官体系内任职,他们一家在楚、蜀交界之地当了三代地方官了,当然势力上盘根错节,外人针插不进水泼不入。

    许绍的长子许智仁便是其中代表,他也在军中带兵,有郎将职位,听了父亲对萧铣的嘲讽之后,自然也是跟着应和:“父帅所言不错!铁锁横江之法,当年三国时东吴为了防止晋军从三峡顺流出川,便用过了,还不是被王睿楼船所破。巨筏扫铁锥、麻油柜烧断铁链,都是现成的破阵法子了。”

    不过许绍本人终究是多疑之人,见手下人个个都看出萧铣这条计策的傻逼之处了,许绍反而有些怀疑起来。莫非其中另外有诈不成?对于长子许智仁的智商,许绍还是很了解的。带兵的执行力或许有一套,但是玩奸计那是不行的,若是敌人的计策连许智仁都看穿了,那就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看错了,第二种是敌人实在傻逼得可以。

    萧铣的“中国大回转”。葬送宇文化及“三日天下”的壮举。显然不是一个傻逼做得出来的。

    堂上另一边端坐的,乃是许绍的女婿张玄靖,此人虽然智商不能算上乘,但是和任何一个在老丈人手下讨生活的人一样,张玄靖比许智仁要懂得察言观色得多:一般来说,在裙带任职盘根错节的环境下,如果是儿子在老子手下做事儿,那么儿子一般是不太会懂得看风色的,因为没必要。世人都知道儿子背叛老子的可能性几乎没有;可是女婿在岳父手下做事的,察言观色的本事可就很重要了,否则前途升迁都会有问题。

    就好像当年在杨广手下时,齐王杨暕可以我行我素活得跟傻逼一样。但是萧铣却要谨小慎微,女婿毕竟是外人,一个道理。

    此刻,张玄靖见小舅子的发言并没有引来老丈人的嘉许,反而让老丈人变得沉吟起来,张玄靖就知道老丈人的疑心病又犯了。当下便揣摩着说:“父帅,莫非……萧铣之所以出此下策。只是为了拖延我军一些时日而已?毕竟当年东吴的千寻铁锁之法虽然没有挡住王睿的楼船,可还是拖延了晋军不少时间的,准备麻油烧毁铁链等等,都需要时间准备。

    而如今春汛最多还有十几日就结束了,而且若是去年蜀中天候暖冬、开春融雪较少的话,春汛还有可能更快结束。萧铣只要拖过这些日子,等到长江水流放缓之后,我军的上游冲击优势也就不明显了。”

    “贤婿所虑也不无道理啊,这一点着实不得不防——不过,幸好萧铣要想完成铁锁截江的计划,还需要时间。如此,咱便不能和此前那般每隔两三天用一次疑兵疲敌之计了,得想办法尽可能筹措死士、火船,毕其功于一役,一次性夜袭烧毁梁军尽可能多的战船,损失再大也在所不惜!”

    许智仁一开始已经觉得强敌不足为虑了,毕竟萧铣此前的举措让他在智商上找到了一些优越感,此刻听老爹依然说得那么郑重,倒是有些不忿,“父帅,梁军兵多将广,军势宏大,足足是我军数倍。我军夜袭的人马,也都是有来无回的,虽然可以打击梁军锐气,自身损失也着实不小。若是孤注一掷,只怕更是投入过大,难以为继啊,到时候我军如何还有余力击退梁军?”

    许绍拈须微笑,对于儿子的说法不以为意,心说许智仁还是太嫩了,总想着把一切战争的胜利,都通过战场上的厮杀来获取,殊不知最高境界的战略胜利从来都不是看场内数据的。

    “谁说要击退梁军了?萧铣手握东南民力军力,岂是我等坐拥夷陵数郡之地能够击败的?你难道忘了我军的目的了么?咱只是要拖延时间,不让萧铣有入川的机会——士卒死伤,可以很快恢复,但是动辄运载十几万水师所需的战船,就不是几个月的时间可以重建的了。

    萧铣手中的水师战船,那都是原本大隋朝廷多年积攒下来的,其中大部分还是当年昏君杨广三征高句丽的时候,倾尽国力为来护儿的淮海行营所部督造的,是大隋海路军的根基所在。若是这些战船都被焚毁了,萧铣要想重建一支可以收川的水师,没有数年之功如何可以?纵然我军没法将萧铣的战船大部歼灭,但只要重创之,就能为陛下赢得时间,如今陛下在浅水原与薛举相争,已经扭转了颓势,薛举军军需不足,过冬时士卒逃散甚多;雁门刘武周更是以关外苦寒之地为根据地,皆不能长久。只要陛下灭了薛举和刘武周当中任何一路,就可以抽出一部分兵马入川,到时候就不需要靠我军独自面对萧铣的——所以我军只要能够争取到时间,便是大功一件!

    只要陛下收了川,那么平定南朝就只是时间问题。从古至今,无论是东吴,还是南陈,岂有南朝在失去了蜀地之后。依然可以对抗北朝的例子呢?没有!一次都没有过!只要蜀地归属于秦,以北灭南之势便可成形!”

    许绍一气呵成地说了一番长篇大论。总算是统一了内部的思想。许智仁和张玄靖都没有再提出异议,许绍便趁热打铁调集将领,吩咐集中己方战船,多备引火之物,准备在梁军铁锁截江完成之前孤注一掷。

    当然了,一次性动用超过万人的部队去实施这种自杀战术。肯定是会对士气形成重大打击的。所以许绍也是不得不慎重安排退路——比如说,安排一部分战船作为接应,在前军火船顺水纵火之前抛下碇石,接应引火船上的水兵提前撤离,然后冲滩靠岸从陆路把士兵撤回来,等等。免得作战部队因为明知必死而产生哗变。不过实际上,有多少人能够撤回来,这个问题还是值得怀疑的,许绍预作安排。只是对士气负责而已。

    历史上,周瑜派遣黄盖发动火攻船的时候,也是在黄盖的火船队后头安排了接应战船,把纵火的士兵接应到后船上的。然而周瑜可以让后船安然撤返。许绍却不行,只能让后船用冲滩弃船的办法脱离,原因也很明显——西陵峡口的江面,江水太湍急,这段时间船是只能顺水行舟,不能逆行的,所以都是有去无回。

    ……

    三天之后。依然是在西陵峡口。

    东面的梁军,在这段时间内,也是拼命抢修工事,不仅立营寨,更是直接夯土筑城,而且是夹江筑城。西陵峡口南岸的长江边上,被梁军筑起了一座叫做荆门城的城池也算是依托了此前本地的荆门县旧县郭址,而北岸则是平地另起炉灶的,所筑城池被萧铣临时命名为“安蜀城”,其用意昭然若揭。

    “安蜀城”这个地名,是岑文本建议的,萧铣并不知道,原本历史上萧铣与许绍争胜与此,也是筑城后如此命名,如今也算是顺理成章的巧合了,毕竟都是出自岑文本的想法。

    荆门城与安蜀城之间的截江铁锁还没完工,但是已经打下了无数江中木桩和暗碇,以粗麻绳联络截断,算是一个临时措施。等到铁锁完成之后,才会加固到正式可以防备战船冲突的程度。

    而在截江桩锁背后仅仅五百步远,梁军新用船只连缀设了一道浮桥,还有巡哨往来的板屋船,其上架设强弩,只要再有许绍军战船冲突纵火,就可以先拦截下来延迟其速度。

    这样的工事,对于小规模骚扰当然是可以起到作用的,但是如果许绍孤注一掷,在一个突破点投入大量火船的话,那么最多也就最前面一两波被挡下,后面的只要跟着炮灰烧开的缺口冲进来,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梁军的防备静悄悄的,似乎在嘲讽许绍只会偷鸡摸狗,赌许绍没那么大手笔的魄力。但是就在寂静当中,该来的还是来了。

    许智仁、张玄靖两大许绍的铁杆心腹齐出,带了超过一万五千人的水师力量,在这一天夜里突然出动,对着梁军在安蜀城一侧的江边水寨扑来。一万五千人的兵力虽然放到如今号称十二万之巨的梁军当中算不上什么,但是许绍军的战力组成却是让人不敢小觑。

    因为这支一万五千人的部队,配属了足足够五万人搭乘的战船!也就是说,每艘船都是只有额定载员的三成而已。这样的战船,是经不起接舷搏杀的,甚至经不起两边抛下碇石摆开阵势弓弩对射,唯一可行的作战战术就是多装草料油料、硝焰硫磺,做火攻船。

    许绍可是把夷陵留守掌握下的绝大部分战船主力都拿出来孤注一掷了,只求此战之后,可以用他自身战船力量的覆灭,来换取梁军战船主力的同归于尽。只要实现了这个战略目标,梁军入川就只能在“噫吁兮、危乎高哉”的蜀道上爬山入川了,到了那一刻,许绍就算兵力只有萧铣的两三成,他都有把握依靠蜀道的绝险守住,拖住,拖到李渊把北线搞定。

    许智仁和张玄靖忠诚度很可靠,不过可惜勇武自然是不如军中一线猛将的,所以只能作为统军帅才,没法亲临一线。今夜打头阵、乘火船、扮演黄盖角色的,则是许绍麾下第一大将,名叫李弘节,这人虽然因为所处的势力不太出彩,导致他在隋唐演义里连露个名字的机会都没有,但是实际上打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尤其水战才能和勇武颇为中规中矩。当下李弘节带着数百条火船当先冲突,很快就逼近了梁军的封锁线。

    “先放出油柜巨筏!烧断绳索!扫除暗碇!其余船只听某号角,一并上前,而后举火!”李弘节看着对面封锁线上静无声息的景象,大吼一声,江面上随即举火,一片从南到北横断大江的火光,居然在数息之间升起,好不壮观。

    “杀呀!梁军中计啦!”数百艘战船猛然鼓噪,杀声顿时震天。李弘节眼看着自己放出的大吃水巨筏一路扫下去,似乎很是迟滞了一阵子,显然是撞到了水面以下的封锁暗桩、暗碇,然后把那些障碍物扫除掉了。

    可惜,他的惊喜仅仅维持了不到几分钟,就变成了惊恐。截江粗索被纷纷烧断突破之后,绳索阵前面数百步的江面上,突然有一大批木桶或是如同触动了机关一样,被截断了原本绑在江底碇石上的绳索,浮上了江面,更有一些虽然没有浮上来,却也被触动了桶壁隔层上的机括,隔层里面的白磷碱液乱七八糟的东西开始混合,然后高热之余还烧穿了薄薄的隔壁,与火药混合在了一起。

    “杀呀!梁军中计啦!”李弘节大概才第四遍喊出这句没创意的口号,就轰然一声,觉得脚下一震,然后他的战船就如同挨了一记闷棍一样,慢了下来,一个大洞豁然在船底撕开,如同血盆大口一样吸取着生命,喷吐着洪流。

    这还算是好的,有些船只虽然没有被水线以下的爆破水压炸穿船板,仅仅是遭遇了按说不致命的水面爆破——那些土水雷火药桶,是飘到了江面上之后才炸开的,或者是被别的友邻雷体爆破诱爆的,但可惜它们要炸的敌船也都是本身就装满了引火物的火攻船,所以一点星星之火就够燎原了。

    这些船确实在今夜都该葬身江中,但问题是,现在距离他们要想烧的敌船还有好几里地呢!而且缺口都还没有打开!还没够着敌人,就自己先烧了个半死,怎么看都不是许绍想要的。

    “不要慌乱!不要慌乱!快冲进去……”李弘节挥舞着佩刀狂吼,却只看到水手们纷纷跳江逃命,根本指挥不动。他还想挣扎,一阵密集的流矢飞来,就把他火光映照之中那穿着明光甲的鲜明身影撂倒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