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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内室里传来响动，大概是泠娉躲在那里。叶晓瑜没有心力再去与她计较，便不再管她，只是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往前走。
宫殿很大，叶晓瑜走了很久，才看到庭院。
庭院里种着槐树，雨打在上面，抖落了一地的枯叶。
大门从里面被拴上，铁质的插销，上面已经锈迹斑斑。她走上前，只轻轻一拉，便打开了大门。
——眼前的情景，不禁让她哑然失笑。
这就是几天前她不小心掉下来撞见的那个寻常而又破败的院子。
当日她已经去敲这座院子的大门了，可凌煜突然出现，将她带离了这里。泠娉公主被关在这里，凌煜肯定是知道这件事的，对于晴朗的死……他肯定也是知道的。当时没有对自己提起，大概是害怕她知道了伤心吧？
叶晓瑜慢慢的挪着步子，雨点打在头上和身上，眼前有点模糊。她知道回华宁宫的路该往哪里走，可她不想走，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
“晓瑜，我从文渊阁那里找了几本好有趣的书，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打发时间……晓瑜？”
凌煜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两本线装书。
但看到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全身湿透的叶晓瑜时，手中的书差点掉在了地上。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是一身泥？”
凌煜快步走上前去，蹲在她身边问道。
眼前的人脸色异常惨白，让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晓瑜？晓瑜……”
凌煜伸手摇晃叶晓瑜僵硬的像是石头一样的肩膀。
“晴朗……”
叶晓瑜木木的，吐出两个字来。
凌煜瞬间了然，握着她肩膀的手慢慢的收了回来。
该知道的。终于还是知道了。
“为什么？”
叶晓瑜抬头看着凌煜，眼里有了些画面。
全身湿透的她，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晓瑜，没事儿的，没事儿……”
凌煜伸手将无神的叶晓瑜揽进怀里，温柔的说道。
“你全身都湿透了，我先让人帮你把湿衣服换下……”
凌煜示意。随即进来两个宫女。将叶晓瑜搀扶到内室。
叶晓瑜没有知觉，也没有意识，甚至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在干些什么，只是任凭被人搀着，然后木木的换下残破不堪的衣服，穿上崭新的裙装。
“晓瑜……”
宫女退下后。凌煜走了进来。
在叶晓瑜的床沿上坐下。
“是我不好，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将这件事告诉你。”
他知道叶晓瑜能够听到。只是不想做出反应而已。
“晴朗的死是一场意外。当时宫中内乱，我的大哥，也就是凌曦，他不顾父皇的旨意。想要篡位。情势很紧急，晴朗当时正在与敌军在对抗，突然泠娉冒了出来。其中有个人朝着她射箭，晴朗为了救她……”
凌煜没有再说下去。
叶晓瑜这副样子。估计是已经见到泠娉了。
“泠娉得以活了下来，但从那之后，她整个人便疯了。我想，大概是满怀愧疚吧……”
“晴朗不仅是驸马，也是咱们从小在一起的玩伴，他是个好人，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也知道你的心情，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想，晴朗在天有灵的话，也不想看到你这副样子吧？”
凌煜将手附在叶晓瑜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身不由己的情况下，就只能用一个谎言去掩盖另外一个谎言。
叶晓瑜僵硬的坐在那里，凌煜的每一句话，都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拼命的往她的五脏六腑砸去。心里血流一片，但她就是哭不出来。
眼睛突然有些干涩。
叶晓瑜懒得伸手去揉，最好让她双目失明，这样她就能每天在黑暗中看到晴朗了。
“晓瑜？！！”
凌煜的声音突然紧张起来，甚至有点发抖。
他从床沿上站起来，满脸无措的看着叶晓瑜。
“你、你的眼睛……”
满心慌乱，手足无措的拿了桌上的一条帕子，胡乱的想要擦拭眼角处不断流出来的鲜血。
——叶晓瑜的内眼角，突然流出了鲜红的眼泪，像两条扭曲的蛇，映衬着苍白的脸颊，触目惊心。
“御医！！来人，快传御医——”
凌煜朝殿外大声喊道。
被他的情绪影响，叶晓瑜抬起手指，在脸颊上点了一下。
鲜红一点，像印刻在心口的一颗朱砂。
很好，心里的血海终于在外面打开了一个角。
*
“叶晓瑜还在宫中，但前几天她给我寄了信出来，暂时应该是没有大碍。”
半夜，西郊皇陵。
邹幼恒再次出现在了晴朗的墓前。
“这回我是来告别的。我要回榕洲一趟，趁着这段时间，回去一趟。”
邹幼恒低头，盯着面前那块墓碑说道。
“上回在山洞里的时候，你应该带了一些东西出来吧？越京城里最近搜查的越来越严，我想，这估计跟你带出来的东西有关。你走了，那东西也就此消失，我真希望它能够消失……”
天上飘着雨，陵园里寂静诡异。
“如果你在天有灵的话，就保佑永远都不要被那些人找到吧。”
站在那里，邹幼恒喃喃的说道。
“我走了。回去查个明白，顺便带周铭回家。放心，我很快就会回来，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叶晓瑜，就托付给你了……”
说完，邹幼恒将手中的酒壶打开，自己仰头喝了一口。把剩下的酒洒在了墓碑上。
“虽然咱们相识的时间很短，但看你样子，应该是不喝酒的吧。可我今天还是带了些来，算是给我临行前的饯别吧……”
雨水积在地上，使得小路泥泞不堪。
阴冷的雨夜，四周没有一丝光亮，他既看不清后方。也看不清前路。只能凭着感觉，慢慢的，深一脚浅一脚的朝前走去。
*
眼前红艳艳的一片。
“叶晓瑜——叶晓瑜。你还愣着干嘛，赶紧试衣服了……”
路芊从屋外走进来，一脸焦急的催促。
“试衣服？试什么衣服？”
叶晓瑜皱了皱眉，满脸疑惑的问道。
“什么试什么衣服啊？嫁衣啊。你难道想穿着一件不合身的衣服嫁过去吗？！”
见叶晓瑜这副样子，路芊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嫁？嫁给谁？谁要出嫁？！”
叶晓瑜彻底被路芊搞蒙了。
“什么啊叶晓瑜。你这是太紧张而犯傻了吗？！今天你大婚啊……”
路芊走进来，拉了把椅子，在叶晓瑜的对面坐下。
“我大婚？！可……”
还是搞不清楚。
“可什么可，这是你自己答应的。要嫁给我那个哑巴表哥，可没有别人逼你，如果你现在要反悔的话。唉，家里都准备好了。还是别反悔了吧。”
路芊皱着眉头，深怕叶晓瑜反悔。
“哑巴表哥？！”
叶晓瑜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你是说晴朗吗？！我要嫁给晴朗？？”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答应了姑妈的提亲，这些可好，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
路芊没好气的看着她说道。
“晴朗呢？！我要去见他。”
叶晓瑜说着就要站起来。
但却被路芊按了下来。
“诶，我说，今天是你们俩的大婚之日，他是新郎官，你们俩不能相见，只有到了晚上洞房的时候才可以。叶晓瑜，你该不会真要反悔吧？”
路芊有点担心。
“反悔？我……我没有打算反悔的。”
叶晓瑜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若有所思的说。
“那就好。虽然我那个表哥，性格有点奇怪，平常话也少的可怜，但他的人还是很好的。而且像这种人，既不会花心，也不会招桃花，多好啊。”
路芊正在努力的说晴朗的好话。
“我们，是怎么在一起的？”
愣了半天，叶晓瑜冒出一句话。
“啥？！”
路芊满脸惊讶。
“怎么在一起的？哈哈，叶晓瑜你这是要笑死我吗？！这难道不该问你自己？”
“不是，我是觉得晴朗性格那么奇怪，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叶晓瑜有点搞不懂。
“这个……呃……”
路芊好像被难住了一般，随即又表情夸张的笑了起来。
“我想大概是你眼瞎吧？哈哈哈……”
“你才眼瞎。”
叶晓瑜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其实也能说得通啦。你看，咱们泉秀村这儿，年轻男的，是不少，但要说比晴朗好的，还真是没有。而且他又是我表哥，算是亲上加亲。所以我才说你也算是嫁的不错了，除了我姑妈的大嘴巴。”
路芊的语气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晓瑜，你衣服试好了吗？！吉时马上就要到了——”
江萍在屋外说道。
“正在试——”
路芊探着头回答。
“快快，别磨蹭，迎亲队伍马上到了。”
之后，转过头来看着叶晓瑜说道。
“这，会不会太红了点，我怎么觉得眼前都是红通通的一片？”
看着怀里的红嫁衣，叶晓瑜眼睛突然有点疼。
“不会啊，嫁衣都是这样红的，多喜庆哪。我去年出嫁的时候，也是穿这么红的。”
好似回忆起美好时光一样，路芊的脸上挂上了幸福的色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