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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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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哥儿还是姐儿呀?”高老太太粗沉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颤,问得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屋里一阵安静,便又听得稳婆说:“老太太,是哥儿!”

    “哎哟!”高老太太悬着的一颗心一下子落了地,抬手就拍了一下自个儿的大腿,笑着道:“总算是让我抱上曾孙子啦!”

    蒋氏也是满脸压不住的喜意,盼孙子盼了这么几年,总算是盼来了呀!她伸手扶了高老太太下炕,便一起往屋里去看新生儿。阴氏也跟在后头,和着气氛笑,却是笑得越来越扭曲难看。等到屋里瞧见果真是个哥儿,就笑得越发难看起来。

    人都进房看孩子的时候,那边儿竹青已经找了小厮往前院报信去了。生了哥儿,这名字叫什么,还得她家大爷顾名扬来取的。

    顾长生与顾芊在一处正哄顾萱玩儿,听说莫绮烟生了哥儿,便拉了顾芊一起过去看看。到了屋里,人多也未能看得仔细,就被人群又带出了屋子。高老太太吩咐奶娘照顾好孩子,便让莫绮烟歇着,叫各人都散了。

    人散后没一会顾名扬便到了院中,先瞧过自己的亲儿子,又到床边儿去看莫绮烟。莫绮烟脸色苍白得紧,却仍嘴角含笑,看着顾名扬道:“大爷,是个哥儿……”

    顾名扬把莫绮烟的手捏在手心里,低声道:“我瞧见了,辛苦你了。”

    莫绮烟没力地摇了下头,“不辛苦,大爷可想好了,哥儿叫什么?”

    “顾牧,牧哥儿,你觉得怎么样?”

    莫绮烟仍旧抿唇轻笑,“大爷取的名字,自然都是好的。”

    顾名扬捏着莫绮烟的手又紧了一些,嘴角呷一丝满足笑意。妻子温柔稳重,他一向敬之重之。他也从来都是尽力担负着他作为丈夫的责任,不想莫绮烟和他之间有一丝不好,或叫她受了委屈。妻子是个好妻子,他就该做个好丈夫。

    顾名扬与顾国圻这般的男人不一样,他有他的人生准则和态度,且是不能随意改之的。更多时候,显得刻板冷漠。便是他对莫绮烟百般敬重,不会让她有什么不快,却也是不甚亲近。

    当然,顾名扬也与其他寻常男人一样,瓦子、妓/馆、酒肆都是常去的地方。此乃皆是调剂生活的娱乐手段,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实在不值一提。

    怕最怕的,明明是个戏子,买卖都早摆在桌面儿上,却非要动个真情,添出许多麻烦。这样的人儿,顾名扬不喜欢。又或者说,顾名扬不喜被任何人绊住自己,左右了自己。他不想要的,不想改变的,说破大天来,都没用!

    孔青,就是那个拎不清的人。她或许知道顾名扬心中不近莫绮烟,却不知道,顾名扬更不会亲近了她。哪怕是要她,哪怕是抵死缠/绵,都仅仅是身体和金钱的交易罢了,肉/欲而已。

    顾名扬和莫绮烟之间乃为夫妻,他便会做好一个好丈夫该做的一切,包括不胡乱带个戏子回家做妾,坏了夫妻情分。而她孔青和顾名扬之间,只是银钱就可了断的关系。认真说起来,那便什么都不是,各取所需罢了。

    因而,纵是孔青动心当了真,偷偷留了顾名扬的种,却仍旧什么都改变不了——她进不了顾名扬的心,入不了顾家的门,更不可能插/入顾名扬和莫绮烟之间。

    顾名扬的冷漠决绝无情,怕是无有一人能比孔青体会更深。若不是这般,她也不会横下一颗心要勾引了顾国圻入顾家府上,哪怕赔了命也要报复顾名扬!

    只是没想到,却是空折腾了一回,越发弄得自己一钱不值。她这个样子,在顾名扬眼里该是多大的笑话啊!

    卷了金银细软带着秀儿跑了,这仇这恨便是能息了?自是息不了的。一生这么长,她总有回来的时候。若是再回来了,他顾名扬欠下的债,她孔青还是要一分不少地统统讨回去!

    当初孔青动用手段,瞒住她和顾名扬之间的事情,勾引了顾国圻进顾家,顾名扬是没有放在心上的。犹如他和孔青的关系一般,他从没把这些放在心上过,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琐屑事儿。要不是听了亲妹子顾长生的一番话,他根本连一点注意力都不会放到她身上——一个小小女子,能翻出什么浪来?

    果真,最后孔青也没能做出什么,就被家里又赶了出去。顾名扬稍有不安定的心沉了下来,便是把这事儿当回教训,此后越发冷沉,再不叫任何人能拿了他的把柄!若在玩乐之事上叫人阴了,那真个是阴沟里翻船了。

    而他三叔顾国圻那个蠢货,顾名扬甚是无话可说。能被孔青拿住了,且让她进了家门,不是蠢货是什么?也亏得他娶了阴氏那样的媳妇,否则不知要把三房折腾成什么样儿呢!

    阴氏心眼多算计足,凡事都能自如应对,少有跳脚的时候,也不是说她就没跳脚的时候。这会儿瞧着莫绮烟生了个男孩,可不就要跳脚了么?

    在莫绮烟房里陪着高老太太和蒋氏乐了一阵,阴氏整个儿腮帮都酸麻了。散了后,笑意瞬收,便是把脸黑了个彻底。好在顾萱这时候是养在高老太太院里,否则这才刚一岁多的五姐儿,是少不得要受阴氏的虐的。

    阴氏这会儿回到自己院里,坐上炕就让金玲倒凉茶。生猛地喝了两杯,把金玲也吓住了,只得拿话安慰她。这会儿便是什么话对阴氏来说都是没用的,只能越说越叫她气闷。金玲说得多了,她便一拍炕桌,怒道:“出去!”

    金玲还要说话,但见阴氏这样儿,便老实缩了身子出去。到了院子里又瞧见顾荧,见她要找阴氏,便拉着说了句:“姑娘,太太气着呢,你可别往里头去,有气还要撒在姑娘身上。”

    顾荧抬眼瞧了一眼金玲,“我又不是你,怎么就撒我身上了?”

    金玲被堵了话,半天没缓过神,再回神顾荧已经进屋子去了。她张张嘴,半天是一个字儿也没说出来,只得去找下头小丫鬟撒气去。挑些错处,混骂一顿,如此而已。

    那边儿顾荧进了屋,便见得阴氏还气得气息不稳。她给阴氏请了安,才往炕上挪了,看着阴氏道:“太太,你又气什么?没的伤了自己的身子。”

    阴氏偏头看了她这女儿一眼,瞧着已是小大人模样。就是如今这说话的样子,也较以前大有不同。瞧了半天,阴氏倒是把气消了一点,看着顾荧问:“你说我气得什么?”

    “不过就是大嫂子生了哥儿,太太心里堵着。太太生了两胎都是女儿,便是在这个上,就矮了大太太那边许多截。”顾荧看着阴氏,认真道。

    阴氏目光有些泛冷,她是矮了大房许多,便是生孩子这方面也比不过,心里怎么能不气?原来莫绮烟在高老太太处十分不受重视,这会儿好了,给高老太太生了曾孙,那又是宝贝了。大房的都是宝贝,她三房是什么?就凭着她拼死拼活管家掌权,才占得一些地位?

    却是想这么多,阴氏都没有把三房在顾家没有地位怪到顾国圻头上,也当真妇德妇容极好的“好女人”了。

    顾荧瞧着阴氏眼里的目光越来越冷,自己面上仍旧平静,又开口说:“太太不该气的,只要给老爷生个哥儿就是了。太太若是急,便帮老爷纳个妾,也未为不可……”

    “小小年纪懂的什么?!”阴氏冰冷开口打断顾荧的话,不接话反训她道:“合该多读书学习,把女红学好了。旁的,又要你操什么心?!”

    顾荧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她这会儿有心思,但毕竟人还不大。想当个大人的样子帮阴氏分忧,却到底不知自己说的话道理足还不足。见得阴氏这般,可见自己是说了她亲娘不爱听的话,便不说要辞了去。

    顾荧一走,阴氏又来来回回想了许久这件事儿。气压下去,好了些许,自还是想着自己再怀一胎,再生一个罢了。不到万不得已,谁个愿意给自己的男人纳妾?若纳到好的也就罢了,要是纳些个刁的,还要调/教,没的给自己添出许多麻烦。便是孔青那样知书达理的,也不是照样惹出不少麻烦么?

    阴氏心里惦记着要生个儿子,这每晚便是拉着顾国圻为此事奋战不息。顾国圻也不是在外不沾荤腥的主,这每晚还要再辛勤一番,真个要把自己累垮了。就是再好的肾,也要顶不住的呀!

    这孩子也不是说怀就能怀的,辛勤数月无果,顾国圻直接求饶——再这么下去,他要废啦!

    原来床弟之事是件美事儿,被这么一搞,生生做出了吃斋菜之感,全然没了味道。

    见顾国圻这般,阴氏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放他轻松。要是再这么下去,别说生孩子,就是两人之间的床事也要坏事儿了!

    因而阴氏收了收自己的急躁之心,复又把心思放到了管家诸事上。孩子的事儿,且祈求且随缘吧。折腾过这几个月,眼见着又到了年下,又要好一通忙活。她这边儿忙活得紧,还要时常讨好高老太太,好不费心。

    大房那边儿呢,却是完全享受着天伦之乐。莫绮烟哄儿子,蒋氏哄亲孙子,高老太太则哄曾孙子。时常带着顾长生,又把这小不点当成了家里的眼珠子。顾长生也没有醋意妒意,笑着看莫绮烟说:“那我以后就是做姑姑的人了呢。”

    莫绮烟抚着她的脸笑:“是呀,荀儿以后就是牧哥儿的姑姑了,要带着牧哥儿玩呢。”

    顾长生笑:“萱妹妹才刚能与我们说话玩儿,牧哥儿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总是快的,一天一个样子。”高老太太也笑着搭话。

    便是这般都是童言童语地说着话,各人也是欢欣不已。阴氏瞧不得这场面,却能装着镇定且融入。这是她的本事,也让顾荧暗瞧着学了不少。

    而自打莫绮烟生了儿子,阴氏求子心切又不得,情绪便比以往失控了不少。虽则在高老太太等人面前还是与往常无异,但回到自己院里那就是脾气十分暴躁。旁人倒还好,唯有贴身服侍她的金玲最倒霉,不知承了她多少的怨气和脾气,苦不堪言!

    之后顾国圻被阴氏要得多了,便找了要读书的借口睡在厢房里,以减少行房之事。这厢房原是孔青住的,她走后这里也没大变样子。对于此,阴氏嘴上不说什么,十分懂事大度,心里却不是没有意见。会顾大局,不代表心中没有情绪,都忍着呐!

    顾国圻自然不会想这么多,与阴氏成婚这么多年,早习惯了阴氏的“宽容大度”。他住在厢房里也住得自在,晚间与阴氏一起用了饭,便钻进厢房点了灯烛读书。阴氏心中烦闷,又怕他住得不好,便是让金玲去服侍他,有大小事儿都要跟她说。

    金玲应了,自是服侍得尽心尽力。原她是阴氏的陪房丫鬟,和阴氏一起到的府上。平常又是与阴氏最亲近的人,和顾国圻自然也不生疏,都是柿子弄了个大红脸——熟透了。

    顾国圻明面儿上说是看书做文章备考以待,实则没这份定心。越到年下里就越不定心,便是在金玲来服侍的时候就找着说话儿。金玲也是话多的性子,说起来也就没个完。有时说得夜深了也不知道,等反应过来时才服侍顾国圻睡觉,再回正屋耳房自己的住处去。

    今儿也便是如此,说到情浓处,金玲还感叹了一回:“再过两日又到了年上,这又要长一岁了。眼见着,怕是没多少日子再服侍太太和老爷了。”

    顾国圻看着她,问:“过了年你多大了?”

    “我与太太同岁,过了年也就二十四了。”金玲道,一边儿还站在桌边给顾国圻磨墨。

    顾国圻搁下笔,又问:“可想好了去处?”

    金玲再叹回气:“能有什么去处好想?不过是随了太太,配个家里的奴才,或是找个人家嫁出去,都要看太太怎么说呢。太太要是叫我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服侍她一辈子,我也愿意的……”

    顾国圻微仰着头,瞧着烛光映照下金玲的脸庞,白皙莹嫩,眉心又带着一丝烦忧,甚是有味道。他不禁看得有些呆了,也不知金玲后来都说的什么,便是不自禁伸出了手去,握住了她正在磨墨的手。

    手背上的温热感让金玲瞬间愣住,心里突地一咯噔,但见顾国坤的手指在手背上扫了扫,然后慢慢移上她的手腕,再往上移,就钻进了她的衣袖子里。

    金玲脸蛋赤红,烧出一团火来,越发明晰感受到顾国圻的手指在她胳膊上轻蹭了两下,痒麻钻心,惹得她浑身一阵轻颤,呼吸一急,然后就咬着唇挤出了声儿:“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