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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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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荡荡的客厅内,潘辰怀抱靠枕蹲坐在沙发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小区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打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反射出点点光亮。

    她盯着那些光点,思绪越飘越远……

    晚上,在她决绝地表达拒绝后,她能清楚看见雷厉被沮丧和气愤布满的脸庞,原以为会迎来他的勃然大怒,可自始至终他只是死死咬着后槽牙,紧握的手背青筋尽显。

    车厢里一片死寂,沉重的氛围,笼罩著两人,教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佯作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实则背脊僵硬得隐隐发疼。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雷厉才开口打破沉默,“我送你回去。”

    在寂静狭小的空间里,他的声音涩得发紧,好似有什么东西卡主了喉咙。

    回哪儿?她想知道在了解他们之间的恩怨后,他是否还坚持让她履行合约,会不会提前行使权力,可满腔的疑问到了嘴边却只变成了干巴巴的一个字,“哦”。

    车子一路向西,下了高架,往南。一幢幢熟悉的建筑物从窗外飞逝而过,她认得这条路,是回金鼎苑的路。

    还是要回他家。这个认知让潘辰心微微悸动,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惆怅。

    进了小区,车子驶进地下车库,雷厉却好像没有熄火的意思,只是握着方向盘,低沉地吐出两个字,“到了。”

    潘辰愣了下,慢慢解开安全带,刚想推门下车,就听到他悠悠地说,“对于你爸的死,我知道说再多都没用,为了表示歉意,我们的合约即时失效,你可以走了。”

    握在门上的手倏地收紧,潘辰困难地启开唇,“我……”

    “收拾好东西给司机打电话,他会送你回去。”雷厉把头别向另一边,像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挤出三个字,“下车吧。”

    潘辰咬着唇一口气推开车门,刚站稳,就见车子突然打了个急转弯,然后向脱弦的利箭嗖地飙了出去,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久久回荡在空旷的车库。

    他决定放了她吗?

    呆呆的站在原地,她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喉头隐隐泛出酸涩。

    一定是太意外了。她吸了吸鼻子,拖着灌了铅般的双腿一步步走向电梯。

    木木地刷卡,木木地开门,木木地脱鞋,木木地坐在沙发上,每一个动作都机械无力,仿佛灵魂被遗落在雷厉车上。

    她应该马上收拾行李离开这个华丽的牢笼,可好像又有什么让她迈不动腿。

    他是随口说说还是真的会放她走?还有父亲的事,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确实不知情。

    其实,晚上他下属所讲的赔偿,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如果没记错,四年前也是这个人跟她讲了同一番话。

    “姑娘,有关你父亲的赔偿纪录全在这里。”那个被秘书称为吴总的男人把一份文件递给她,“你自己看,我们都是按照规定赔偿的,而且考虑到你家的困难,公司还提高了标准,一共是145万。”

    145万?不可能!除了2万块的丧葬费,她们就只拿到了5万块的封口费。这笔钱被包在牛皮纸袋里,至今还压在床底。

    看出她不信,吴总又把那份文件翻到最后一页,指着一个红红的印子说,“你看,这是你妈妈的签名和手印。”

    潘辰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果真看到了母亲的名字,彼时她对字迹还不甚了解,但坚决判定,“这不是我妈妈签的,我妈不可能签这个。”

    吴总有些无奈,“姑娘,就算字不是你妈妈的,但手印总不会造假吧。”

    从科学角度,指纹的确是独一无二的。“可是,这可能是你们逼我妈按的。”妈妈不是说过,这帮混蛋派了一群地痞来威胁她们,对,一定是他们胁迫妈妈安的指印。

    “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份协议是律师在场签定的,你妈妈完全是在自愿情况签订。”

    “不可能。”她坚持。

    “你非不相信,我们也没办法。既然你对协议的真实性存在疑问,就请你向法院提请鉴定,我们绝对配合。”吴总已有些不耐烦,“我现在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就不招待了。”

    一旁的秘书闻言立即朝门口的保安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上前来,礼貌邀请她离开。

    走出办公室的瞬间,她清楚听到身后吴总的嘟囔,“什么人呀,想发死人财还支孩子来,真是……”

    潘辰想回去跟他争论,却被保安一左一右地架了出去。从北城回来后她就问母亲那群流—氓是不是逼她签了什么文件,但妈妈说,除了一份保证书她就没再签过字。

    她也问过出事后陪母亲去北城接父亲遗体的舅舅,得到的答案是,没签过,也没赔钱。

    后来她来北城念大学,咨询了法律系的教授,在了解情况后教授建议她们起诉长路,可舅舅舅妈劝她,“胳膊拧不过大腿,人家财大气粗又有背景,我们怎么告啊,再说有那个打官司的钱不如给你妈治病。”

    母亲被舅妈洗脑也怕惹上麻烦,苦苦求她打消念头,她没法子,只能把这份愤怒深埋在心底。

    如今,从土里翻出来,没结成仇恨的果,反而因为雷厉生出疑惑的花。

    暂时先留下来吧,等他回来把事情说清楚,而且她的卖身契还在他手上,至少要问他要回来。

    她把头搭在靠枕上,无力地闭上眼,胡乱想着,在酒精作用下,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门外电子锁一直传出滴滴的声响。她在抱枕上蹭了蹭脸,下一瞬却猛地睁开眼,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是他回来了吗?她紧张坐起来,用手梳了梳睡乱的长发,探出头想看个究竟却发现屋里黑漆漆的,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开灯。

    扔掉抱枕站起起身,她揉了揉发麻的脚,抹黑找到开关,啪……一室明亮。

    她用手微微遮了下眼,适应从黑暗到光明的过渡,并狐疑地盯着大门。

    雷厉家的门锁是高级密码锁,有两种开门方式,一是指纹,二是输入数字密码。安全起见,包括保洁阿姨在内,他们都采用指纹开锁,而现在外面却不断传来开锁失败的滴滴声。

    不会是坏人吧?她戒备地往后退了一步,考虑是不是要给物业打给电话。

    尽管屡试屡败,门外的人却没有放弃的打算,仍在不停尝试打开。在第五次响起失败提示时,潘辰担心再被试下去,大门会被锁死,便大着胆子走到门口,打开了可视器。

    屏幕上立即出现三个男子,其中一个被人一左一右搀着,而左边穿黑色风衣的男子正拽着他的的手指摁向指纹识别器。

    被搀扶的人,正是雷厉。

    虽然看到雷厉,潘辰还是不敢轻易开门,谁知道他是不是被人挟持呢。

    权衡了下,她拿起可视电话,“你们找谁?”

    门外正在费劲试手指的瞿白和周延一听有人在里面立即像找到了救星。

    瞿白最先反应过来里面是谁,调整姿势对着摄像头的位置,“你是潘辰吗?

    潘辰?周延诧异,老大不是说人已经被放走了吗?

    没走?那就是说老大还有戏?

    压住心中窃喜,周延朝摄像头摆出一个十分纯良的笑容,“你好,我们是老大的朋友,我叫周延,他是瞿白。”

    瞿白、周延?雷厉经常挂在嘴边的六兄弟?

    没听到门内有回应,周延一把抓住雷厉的胳膊,将他夹起来面朝摄像头,“老大喝醉了,我们送他回来,但他喝糊涂了,不知道怎么开门……”

    监控器里衣冠整齐的两人看起来的确不像坏人,再说他们能叫出自己名字,身份应该不会造假。

    “请等一下。”潘辰先打开玄关的灯,再按开锁。

    啪嗒,门应声而开。

    瞿白和周延没顾得扶雷厉进来,而是先打量了下站在门口的女人。

    纤细清秀,干净清纯,称得上漂亮,与雷厉以往的女人比,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类型,只是宋博彦的情报说她快大学毕业,可他们看起来她顶多大一的样子,让他们那声“嫂子”硬是叫不出口啊!

    见他们一直站在外面,潘辰以为他们不好意思踩进来,便往后撤了一步,“没关系的,你们直接进来吧。”

    两人哦了声,扶着雷厉进屋。

    这房子装修好后他们只来过一次,依稀记得卧室是在楼上,但并不是很确定,于是侧头问潘辰,“那个……”

    哎呀,叫嫂子太别扭,叫小潘又太生疏,但叫小辰,老大醒来会打死他的。

    瞿白马上看懂兄弟的心思,一口接过话,“潘辰,卧室在楼上吧?”

    “二楼最里面。”潘辰往前跨了几步,走到前面领路。

    雷厉醉得不轻,任由他们半拖半扛地上楼,到了卧室,两人把他放在床上,又扯了条被子随意搭在他身上,才转身做自我介绍。

    “我是瞿白,跟老大是好兄弟,六个里面我排行老五。”

    “我叫周延,大家都叫我小六。”

    潘辰略略点头,礼貌地说,“你们好,我叫潘辰。”

    “我们知道,老大常提起你。”周小六同学趁机替雷厉打广告,“他以前可从没在我们面前提过任何女人。”

    “是吗?”潘辰牵了牵嘴角。

    瞿白看出她心不在焉,朝周延使了个眼色,后者得到暗示立即话锋一转,“五哥,时间不早了,我们要不先走吧,让老大好好休息。”

    “好。”瞿白点头,望向潘辰,“老大喝得有点大,晚上就麻烦你了。”

    潘辰睨了眼床上眉头紧锁的雷厉,轻轻嗯了声。

    送走两人,她再次回到卧室。就几分钟的功夫,雷厉已把搭在身上的被子踢到床下。

    潘辰站在床畔,端详着他的潮~红的脸色,眸底浮现出丝丝担忧,他到底喝了多少酒?视线落在他身上的白衬衫和黑西服时,她蓦地想起早上出门时他刻意回去换衣服的情景,心口不由升起一阵酸胀。

    不自觉叹了口气,她半跪到床边,轻手轻脚帮他脱下西装和衬衫,再走进浴室拧来一把热毛巾帮他擦身子。

    起初第一遍时,他并未有多大反应,只是低低地嘟囔了两声,可第二次擦完准备起身时,他拉住了她的手。

    “别走。”他闭着眼,浓眉紧紧拧着。

    看着他痛苦的表情,两人相处过的点滴,又涌上心头,心口一紧,几乎是没有意识地,她伸出手抚上他眉间的结,睡梦中的雷厉像是有感应,反手握住了她,拖到脸庞垫着,嘴唇微动,念念有词。

    在寂寥的房间里,她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对不起……不要走……”

    心口的酸胀,悄悄又攀高了一些。

    其实她可以选择硬拽出来,可她狠不下心,最后只得把毛巾放在一边,就这么任由他拉着手,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坐在床沿上。

    夜色渐浓,黑暗笼罩四周,十指相扣的两人,一点点挨近,依偎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