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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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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潘辰醒来时,林毓森休息的椅子上只剩下一条毛毯。

    起初,她以为他去了厕所,可左等右等,连母亲都做完检查被送回普通病房,就是不见他回来。

    她心下诧异,忙给他打电话,哪想电话竟然关机。

    按理林毓森不是一个这么没交待的人,不可能不声不响就离开,除非出了什么状况?

    听着话筒里不断重复的机械女声,潘辰心里七上八下,生怕他出了什么意外。无奈除了不停地打他手机,一点法子也没有。

    直到今天她才发现,除了手机号码和名字,她对林毓森的其他信息是全然模糊。她知道他在澄海工作,却不清楚在哪个部门,担任什么职务;她知道他也住金鼎苑,却不晓得具体是哪一幢哪一楼……

    真是应了那句歌词,萍水相逢,如此扑朔又迷离。

    潘辰捏着手机,正思忖有什么方法能联系到澄海,床上的母亲突然动了动嘴唇,“辰辰。”

    她胸口一凛,瞬时忘记其他事,一把握住了母亲瘦黄干瘪的手,眼泪就这样猝不及防奔眼眶,“妈,你醒了?”

    “辰辰。”潘母用力睁大眼睛,想看清女儿。

    “妈。”潘辰看着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母亲,泣不成声。

    “别哭。”潘母费力地抬起手,想给她擦眼泪,可昏迷太久,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刚抬高一点,就无力地滑下去。

    潘辰理会母亲的意思,赶紧握住她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并像个孩子一样,用脸庞亲昵地在母亲手掌里摩挲。

    女儿依恋的模样让潘母瞬时红了眼眶。“对不起,妈妈吓到你了吧?”

    “可不是。”潘辰哽咽,“我快被你吓死了。”

    “是妈妈不好。”潘母含泪道。

    “那你以后要好好的,不许再这样吓我。”

    “好。”潘母扯出一抹笑,“我会好好的。”

    “你说的,不许耍赖,你得好好的,陪着我。”潘辰贴着母亲的手掌,感受着来自掌心的温度,眼泪簌簌往下掉。

    自从父亲过世后,面对债台高筑的家,面对躺在医院等着手术费的母亲,她强逼自己在一夜间长大成人。

    她戴着青纱,挨家挨户地去亲戚朋友家借钱,在一张张借条下签下自己的名字,她抛却自尊,站在升起台上捧着捐款箱,接受全校同学和老师的捐款,她在高三最关键的冲刺阶段,边陪母亲做透析边蹲在一旁做数学题……

    这么多年,她试图用瘦小的肩膀撑起这个家,把病弱的母亲保护在身后。可这一刻,她却只想当个孩子,依偎在母亲身旁,亲昵的撒娇,放声大哭。

    望着趴在自己身上恸哭的女儿,潘母心疼不已,手掌轻轻摸着她的头,一下一下,给予她无声的安抚。

    哭得喘不上气来,潘辰才渐渐止住哭声,虚枕着母亲的手臂抽噎。

    潘母怕她哭太厉害,便谎称想喝点水,转移她的注意力。

    喂母亲喝完水,潘辰才想到问,“你饿吗?”

    “还好。”

    “医生说你太久没进食,最好先喝一点稀薄的流食,外公说给你熬点米汤过来。”

    潘母点了点头,可一想到年迈的父亲为自己奔波,又改了主意,“还是医院买一点吧,反正我也吃不了多少。”

    “你外公年纪大了,血压又高,跑上跑下的,万一摔上一跤怎么得了。”

    “那行。”潘辰应好,“我晚点给他打电话,让他不要来。”

    潘母嗯了声,突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我在里面听到护士说手术是你从外面请来的专家做的,是真的吗?”

    “对,北城来的专家,是全国肾病的权威。”潘辰捏了捏母亲的手,“有他们,你的病很快就好了。”

    显然,跟自己好不好比起来,潘母担心的是,“北城的专家,肯定很贵,我们家哪有这么多钱?”

    “钱的事儿你不用操心,我有办法。”

    “你还在读书,能有什么办法。”潘母突然急了,“你可不能打你外公的注意,他手上那点积蓄是要养老的,你是知道你舅舅舅妈的,他们吝啬得很,要是……”

    “妈,我绝对不会动外公的钱,我自己有钱。”潘辰打断她的话。

    “你有钱?哪来的钱?”

    “你忘了这几年我都在拿奖学金,除了学杂费,其他的我都跟平时打工的钱一起存起来了。”

    “而且,我现在杂志社上班,工资很高,还有采访补贴什么的,够你看病。”潘辰半真半假的说。

    以她对母亲的了解,如果知道她向林毓森借了二十万,肯定会追问他们的关系,一旦知道她居然向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男人借了那么多钱,一定会宁愿死也逼她把钱还回去。

    当然,她最担心的还是,怕这么刨根到底下去,会扯出雷厉。

    母亲有多恨长路,多恨雷家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若让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和仇人在一起,说不定会被活活气死。

    想到那个人,潘辰脑海里霍地浮现出昨晚停在院子里那辆黑色的车,心口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

    **

    到底是刚好转,潘母跟女儿聊了一会儿,就又累得睡着了。

    替母亲掖好背角,潘辰拿起手机走到走廊里,打算再给林毓森打电话。

    这一次,居然通了。漫长的嘟嘟声后,那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潘辰抚着胸口,带着点埋怨地问,“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林毓森的声音有些迷糊,听起来像是刚醒。

    “你在睡觉?”

    彼端被子摩擦和翻身的响动给出了最好答案。

    想到自己为他提心吊胆一上午,潘辰有些恼火,“你回去睡觉怎么也不说一声?”

    她语气很冲,林毓森却不气反笑,“担心我?”

    “废话。”潘辰嚷道,“你一声不响就走了,电话也不接,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我要是真出意外,你会伤心吗?”

    潘辰怔了下,嘟囔,“我不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

    在他开口前,她赶紧又问,“你在酒店吗?”

    “我在家。”

    “在家?”潘辰惊愕,“在哪个家?”

    “金鼎苑。”

    潘辰愣了好几秒,才回过神,“你回北城了?”

    “不是你叫我回来的吗?”林毓森靠在床头,懒洋洋地笑了笑。

    她昨天是劝他回去,可没让他不辞而别啊。而且,现在刚中午,他已经到了北城,按时间算,岂不是天没亮就离开了鹤庆。

    “你什么时候走的?”

    “三点多。”

    “为什么走那么急?还有,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潘辰不解,就算真要走,至少应该告诉她啊。

    “我这不是怕你舍不得我吗?”林毓森打着哈哈。

    “那也应该告诉我,你帮了我这么多忙,我……”

    “潘辰。”林毓森陡然打断她,“我没告诉你,是怕有的话当着你的面说不出口。”

    “什么话?”潘辰心里没来由一阵紧张,像是沸着一锅水,无数的气泡涌上来,不知为何就会迸裂开。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就在潘辰怀疑信号被中断时,忽然又响起了林毓森低沉的嗓音。

    “廖教授和陈教授不是我请来的,他们的吃住行不是我安排的,还有那些你喜欢吃的饭菜也不是我叫人买的。”

    “不是你?那是谁?”

    “你应该知道是谁。”

    潘辰摇头,不肯相信呼之欲出的答案,但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却清楚地告诉她,这是事实。

    这世间哪有如此多的巧合,除了他,还会有谁清楚她怪异的癖好。

    然而,为什么是他?

    “其实……”林毓森默了默,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地说,“我之所以会到鹤庆,也是跟他达成了协议。”

    “什么协议?”

    “我帮他隐瞒,承认专家什么的都是我安排的,而他把一块地低价卖给我。”林毓森顿了顿,“他想帮你,却不想你在拒绝他和救你妈之间纠结痛苦,所以让我来做这个好人。”

    潘辰闭上眼,心里刮过一阵刺痛,那种令人窒息的硬块又哽在喉头。

    “既然你答应了他,为什么又告诉我这些?”

    林毓森低低地笑了笑,自嘲道,“良心发现吧,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没办法安然接受你的感激,而且,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他做了什么。”

    “这些都是他让你告诉我的吗?”潘辰冷笑,“还是你们又达成了什么协议?”

    “没有,相反他求我继续留下来,什么都不要告诉你。”林毓森想起凌晨时,雷厉红着眼说的那番话。

    “我知道她爱我,更知道她因为爱我很痛苦,如果放开她,能让她高兴,我愿意就这么躲在背后守她一辈子。”

    彼时,他夸张地做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样子,可心底像被浇了一盆温水,说不出的酸胀。

    他猛地拍打雷厉的肩膀,“得了吧,装什么痴情情圣,我看你是怕追不回人家,找借口吧。”

    雷厉却不理会他的奚落,哀求道,“你能不能再留下一段时间,等她母亲……”

    “少得寸进尺,你只是给了我一块地,还想让我在这儿伺候她一两个月。”林毓森骂咧,“你们的破事儿我也不想掺和,你要追回她也好,默默守候也罢,都跟我无关,天一亮我就走。”

    本来,他真不该管这些事,可想到临走前他再次请求自己不要把事情告诉潘辰,林毓森决定多事一次,“还有一件事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长路董事会昨天宣布,罢免他总裁及一切职务。”

    潘辰惊讶,被罢免?为什么?长路不是他们家的企业吗?

    似乎是猜到她的疑惑,林毓森解释,“长路虽是他父亲一手建立的,但运行到今天,一定会有其他资本加入,他家虽然是最大股东,但也要考虑股东和董事会的意见。”

    “他这次低价把地卖给我,导致长路对外宣布的几个项目流-产,造成股价下跌,损失了好几个亿。”林毓森叹了口气,“董事会那群人一定会要他对此负责,这种时候,他父亲就算想保他,也是无能为力。”

    潘辰惶惶地听着林毓森的话,心里一阵阵发愣,嘴里苦涩得像噙着黄连。

    难怪许译说他的付出远不止那20万,他居然为了所谓的不让她纠结痛苦丢了饭碗。

    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