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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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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小少年疑惑地看他,神淮瞬间压下种种情绪,朝小少年温柔地笑了笑,悠悠扬扬的歌声渐渐响起。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有一只美丽的水鹭悠悠然来到湖边梳毛、汲水,好一通打理后开始觅食,鸟嘴一呷就要吞下一条小红鲤,却听到细细碎碎的呜咽声。

    小红鲤:“我……我好饿,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吃的,再吃我?”

    水鹭:“……”它捉了几个虾米让小红鲤吃饱后,放它回了湖。

    以后水鹭偶尔来湖边时,小红鲤都会跳出来和它叽叽喳喳地说话,水鹭爱搭不理地捉好虾米。

    日复一日。

    小红鲤还羞答答地和水鹭分享了大秘密:它不是一条普通的小红鲤,而是一条有着金龙血脉的小红鲤,有一天会鱼跃龙门、变成九天飞龙。

    水鹭:“……”

    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嘲笑的小红鲤失落地钻进了湖里。

    之后水鹭再也没见到过小红鲤,终于有一天它来到湖边叫唤对方。

    这时歌声骤急,一如青锋划碎七尺冰,跳出来的是一条凶猛的大白鲟。

    水鹭与白鲟搏斗了一天一夜终于剖开了它的肚子,里面却没有小红鲤,只有一团金光。

    光飞天际,化作九天翔龙。

    金龙扬着脑袋飞到水鹭旁边:“吾乃真血金龙,自能化险为夷。”

    水鹭勾了勾嘴角,无声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金龙神色大变,扑了过来,这才发现水鹭背后是大片的鲜血。

    妖力输入,如石沉大海,回天乏术。

    小红鲤当初没说完的话是,有一天它会鱼跃龙门、变成九天飞龙,就可以永远保护你了。

    最后的歌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不绝如缕。

    《绝歌》十八篇尽是有情人终成眷属,独独《相惜》黄泉碧落永决绝。

    神淮唱完后,好一阵沉默。

    小少年忽然抬头,“我听说出口的和事实总是相反的。”

    “啊,对啊,”神淮应道,接着挑眉捏了捏小少年脸蛋,“真会挑,《绝歌》里这首最长了,嗓子疼。”

    说完,他手掌一按,扣着小少年的脑袋贴了过来,含含糊糊道,“需要滋养……”

    “啧……后荼你说你这么个阵道白痴找什么非要一个人找,叫上阿栩多好,一路走来,什么阵法发现不了,哪里需要阵图?”

    上头的青年拿着美人灯走后,又是一道声音传来,这声音略熟悉,更熟悉的是话里的名字。

    神淮立刻松开手,和小少年脸对脸的,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零点零一秒后,原本目中的担忧焦急化作了——

    神淮:小鬼果然标志,这眼睛长的,长而不过,狭而不小,黑白分明,睁大了竟还有种圆溜溜的感觉,集萌感与美感于一身。

    沈琛:神淮果然不愧是凤凰真身,这眼睛长的,哪怕小而眯,也挡不住那一股美人气息扑面而来、勾魂摄魄。

    上头沉默半晌,才响起一道冷重的声音:“我忘了。”

    鹤三郎:“……”忘了就忘了嘛,要不要想这么久啊,还说的这么一本正经的。

    他顿了顿,摇了摇羽扇:“哼,还好你遇到了我,虽然没有阿栩在阵道上那么高的造诣,却也算小成。”

    一听这话,神淮眨了眨眼睛:“怎么办?”

    沈琛也眨了眨眼睛:“我刚刚在这绝灵阵外做了个障眼法,如果不细看应该不会发现。”

    神淮眼睛微微瞪大:“这么厉害,什么时候做的?”

    “你还没开始唱歌的时候,”说完,小少年又慢吞吞地加了一句,“而且,鹤三郎之前那个绝灵阵做的甚是粗糙,以小见大,可见他于阵道上的学习只算皮毛,不算小成,应该发现不了。”

    静默了好一会儿,神淮忽然开口:“我本想收鹤三郎为徒,是故翎羽为信。”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

    小少年凑近了一点点,瞬间两人就鼻子贴鼻子了,他认真道:“神淮,我没有吃醋。”

    “嗯。”神淮的声音也很认真。

    “……”

    上头两道熟悉的声音渐渐离远,两人却还在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神淮,我觉得我们这样不对。”小少年又凑近了一分,拿嘴唇摩挲了下对方。

    “怎么不对?”神淮一口咬住小少年的下唇。

    “我们是在逃亡,明明刚刚那么危急,怎么还可以这样?”小少年含糊咕哝,舌尖微微探入。

    “可是逃了这么多天都习惯了,紧张不起来。”神淮话音一落,连忙伸舌擒住对方要长驱直入的口条。

    “可是不是我们麻木了,危险就会解除的,反而会因为我们的不警惕而变得更加危险。”小少年不高兴地在对方嘴里扭动、搅拌。

    “有道理。”神淮忽然一个后仰,两人便拉开了半臂的距离。

    沈琛:“……”

    这时,他突然发现胸口有些疼,伸手摸了摸,原来刚刚一直在屏息。

    对面神淮也狠狠舒出一口长气,见小少年瞧过来,他扬了扬眉没好气道:“险些被条舌头给闷死呢。”

    小少年表情却有些不对,不过一息,脸就腾地烧了起来。

    神淮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小少年有些无措地抬头,“师兄,我…我难受。”

    一听对方声音不对,还微微喘息着,神淮立刻紧张地靠过去:“怎么了?”

    手上立刻一紧,被对方带着往下,一片炙热。

    那一瞬间,神淮的表情是斑斓的。

    直到多年以后,沈琛都后悔那一刻没有及时拿出颗留影珠记录下对方从未有过的丰富神色。

    那是一种混杂着各色情绪的复杂表情——

    既有‘卧槽,我还没感觉呢,你居然起反应了’的男人间特有的攀比失败的不爽感,又有‘劳资果然魅力惊人,一秒钟化绵阳为豺狼’的自豪感,还有‘唉唉唉,岁月不饶人,果然是老咯老咯,比不起十几岁的少年人哟’的酸溜溜的沧桑感以及……

    那些小少年还没捕捉下来的情绪。

    那一瞬间之后,神淮的表情立刻变得很自然也很镇定,他慢条斯理地抽回手,拿出块锦帕擦了擦,朝小少年温柔地笑了笑:“这种事情还要师兄教你吗?”

    小少年可怜巴巴地看着神淮,尤其是当对方毫不留情地扔下手中锦帕时,他的委屈更是上升到了极点,又不是什么脏东西。

    他一把拉过对方的手,气鼓鼓道:“不用师兄教,只是要师兄帮忙而已。”

    这时,神淮却忽然站了起来,还拉着小少年也站了起来,他的神色很认真,“后荼应该走远了,此时我们当快速逃离才是。”

    “诸般欲'望,可皆尽暂置一旁。”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小少年一眼。

    小少年:“……”肿胀而又膨起,摩擦着腿根,更难受了,他哼唧了下,弯腰背起神淮。

    只是才一踏出,他又立刻一个拧身钻了回来。

    戒指烫了。

    神淮眉目一凝,怎么这回对方动作这么慢,还是察觉到他们的踪迹了?

    若再耽搁一会儿,时间恐怕就不够了。

    小少年把他放了下来,搁自己正前方,顿时也不想什么有的没的了,“怎么办?”

    “这里是孔雀族,我知道一条不为人知的路,入口离此地不远,以你的速度,应该能在后荼追上之前进入,进去之后,有一段隔绝神识的壁障,走完那段壁障,也就离后荼远了,只要带着吸音,便不怕被察觉。”

    小少年顿时眼睛一亮,“那不是再也不用担心对方的追捕?”

    “没错。”神淮点了点头,神色却不见半分轻松。

    短暂的激动过后,小少年也察觉出来什么不对,否则对方不会这么晚才告诉他。

    果然,很快神淮接下来的话就印证了他的猜想——

    “不过,那是条远路,多了一百多万里的路程。”

    “……”

    这一瞬间,小小琛奇迹般地软了下去。

    半晌沉默,小少年思考再三,开口道:“我们再等半个时辰,倘或对方还在附近,就往远路走,我……还可以再跑快一点的。”

    说完,他用力点了点脑袋。

    神淮笑了,“嗯,就这样。”

    小少年忽然觉得不对劲,对方是在引导他做决定……这种培养式的感觉,让他心没有来的慌乱起来。

    只是很快又被对方下一句话牵走了心神——

    神淮摸了摸下巴,“还有半个时辰啊,那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说着,他目光下移,意有所指地看了看对方双腿之间。

    小少年脸一撇,“你不是嫌弃吗?”

    神淮挑了挑眉,“呦呦呦,这是傲娇起来了吗,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话音一落,手就被抓了起来,对方咕咕哝哝的,“算了算了,既然你这么诚心道歉,那我就勉为其难让你忏悔一发了。”说着一副享受又羞赧样地闭上了眼睛。

    “噗……”神淮忍不住笑了。

    忽然小少年又睁开眼睛,晶光还亮着,眼神却急切地不得了,“神淮你现在这么好的体力要不存着,这样能不能多坚持几天啊?”

    神淮挑了挑眉,小鬼果然不错嘛,他心内微暖,面上淡淡道:“无妨。”

    等到半个时辰以后,小少年脸蛋红扑扑的,双腿居然还异常有力地背起了神淮,一出绝灵阵,察觉到戒指烫起来了,他飞快地朝之前神淮说过的那个崖壁跑去,不过一息已是到了,接着毫不犹豫地猛地一跳。

    那一瞬间,小少年的表情没有半点怀疑和害怕,反而镇定而坚毅,哗哗的风拂过,带起他长发飞扬,神淮觉得这样的小少年真是好看的不可思议。

    怎么办呢,居然觉得舍不得了啊。

    等到后荼追踪着刚刚一闪而逝的波动来到崖壁口时,却只能发现崖壁之下万丈深渊,神识覆盖、一片汪洋。

    他皱了皱眉,退了回去。

    而事实上呢,小少年背着神淮落在了一片柔软的花海之上。

    姹紫嫣红,这样的词对修真界而言常常代表着俗气,然而这一刻,小少年却发现各色各样的花朵争相开放、各竞艳丽竟是美的这样惊心动魄又纯然无瑕。

    几十丈高的花,一朵挨着一朵,一朵下面藏着一朵,是故哪怕从高处坠落的压力也在花的冲击下缓解,尤其是这里还有一个阵法,一环套一环。

    大概是为了保护花海吧,自有一个缓冲阵法,又有一个障眼法,这个障眼法很高明,哪怕动用神识也只能被蒙蔽。

    “这是黎栩当年为了给雀翎一个惊喜,所建的,只是花未开、人已逝。”

    背上响起神淮略带感慨的声音。

    小少年回过神来,像受了什么惊吓一样,一个激灵开始狂奔。

    为了给小少年指路,神淮没有再‘睡去’过。

    只是沈琛发现对方睡着了他担心,没睡他却更担心。

    担心对方挨不到第七天,更担心自己在第七天到不了淮山。

    尤其是……对方在上央节时的神采奕奕就像昙花一现一样,又一分一秒地虚弱了下去。

    好像彼时悠扬的歌声、戏谑的笑容和坏坏的动作都只是他一场异想天开的梦境一般。

    没有空哪怕多说一句话,他就像根被射出去、只知道前冲的箭矢一样,从日升到日落,又从日落到日升。

    跑过高山,跑过茂林,跑过飞瀑,跑过长河,跑过飞鸟,跑过日月。

    又一次日落,背上的呼吸已是微乎其微。

    小少年忽然颓然地停了下来,第七天了,第七天的日落了,这是第七天的日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