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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止战之殇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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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止战之殇(三)

    **

    任何的话语,由他口中说出来,总能让她平静的内心,掀起无法掩饰的波澜。

    他说他不会让她因为她的决定而后悔,是不是意味着,这是一个他给她的承诺。

    那么这个承诺,到底是与什么有关?生命安危?亦或者是……他们的感情?

    尹碧玠此时坐在他的身上,与他近在咫尺,虽他看不见她,可她总觉得,他像是能简简单单的,就凭这样,直达她的内心。

    “有人。”

    脑中思虑万千,可还没等她说话,柯轻滕突然将她压靠在自己的身上,抱着她翻滚几圈,迅速隐在了一旁的杂草堆里。

    果不其然,几声枪声过去,不一会,她的视线范围里就出现了好几个拿着枪、因为武装交火而灰头土脸的士兵,他们正在大声对话着些什么,似乎像是在搜寻什么人。

    “苏丹士兵?”她低声道。

    “不,”他很快否认,“听枪械声音,是南苏丹士兵。”

    在不知道swat的人是否会追来的情况下,他们此时却先碰到了当地乱兵。

    强龙不及地头蛇,纵使势力范围如他,可面对边境这些苏丹武装,没有任何外界帮助下,根本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

    尹碧玠见状,浑身略有些绷紧,更由于与他的身体紧密相贴,而显得僵硬,但根据他均匀的呼吸声判断,她发现就算在这种时刻,他却还是维持着始终不为所动的镇静。

    此时一想到他这两年对自己的监控,再想到刚刚他旁若无人就在如此糟糕的环境里与她欢爱,她心里全是说不出的窝火。

    她发现,甚至是在与她激情十分,他的眼睛里都没有太大的起伏,始终都像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可是他却能时不时用一句话,就让她无法平静。

    为什么他永远能做到对一切都尽在掌握,随心所欲的同时也毫不惊慌?

    “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随着那些苏丹士兵渐渐靠近,他此时抱着她,突然靠近她的耳边,清冽的呼吸萦绕着她,“两个男人来到树林遇到熊,其中一个抛弃同伴上树后跌落不幸遇难,另一个躺在地上装死逃过一劫。”

    ……

    这段话出现在这个场景着实有些诡异,可她心念一动,立刻就明白了。

    他的意思是,等那些南苏丹士兵过来,他们便躺在地上,装作不省人事,让那些士兵将他们带离这里。

    “在swat和南苏丹武装之间,明显后者,目前对我们而言比较缺乏威胁性。”他的目光沉静,“被他们带走后,根据他们把我们带到的地方,我们可以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她没作声,但心中已经默默同意了他的决定。

    “而至于我们分开两年之间的事,如果你想要了解清楚。”

    在她还未察觉的时候,他的一根手指已经轻轻地落在了她头部后颈一个微微凹陷下去的位置,“等我们平安到达索马里,我可以慢慢地,全部告诉你。”

    尹碧玠双目一颤,还没来得及说话,只感觉到略微一痛,整个人已经瞬间失去了意识。

    …

    这一阵晕厥持续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她似乎是被安置上了一辆军用车,一路上的颠簸,她也始终能够很清晰地察觉到。

    身边好像没有人,她混沌的脑中这个时候只是不断地在重复晕厥前,柯轻滕对她说的那句话。

    到了索马里,他会告诉她,她想知道的一切。

    那么现在,他在哪?有没有遇险?

    他视力失明,有没有也平安地离开了那片密林?

    ……

    直到意识完全清醒的时候,车子也终于停了下来。

    为了谨慎起见,她这时还是装作没有苏醒。

    很快,有人来将车门打开,好几个人之间一连串她听不懂的阿拉伯语后,她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冷漠嗓音。

    是柯轻滕。

    只听他淡淡说了几句话,那些南苏丹士兵也随之回应了几句话。

    心中猛地一松,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归属感,可不免又开始怦怦直跳,因为一醒来就能发现他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而感到没由来的心安,同时,也因为好奇他在双目失明的情况下,是如何这样平安地跟在她和这些南苏丹士兵身边的。

    “可以别再装睡了。”

    半响,她的耳边忽然传来这几个字,“呼吸不匀。”

    随之,便是一双有力的手伸过来,将她从所在的座位上打横抱起。

    尹碧玠被他这样抱在怀里,终于忍不住微微睁开眼睛看他,暮色里,是他坚毅而又冷峻的面容,在淡光的照射下,尤为不可侵犯。

    “我们现在已经在南苏丹。”他一边走,一边调整着姿势,不至于让她太难受。

    她心念一转,便开始接连抛出自己一系列的疑问,“你之前是以清醒的状态上他们的军用车的?”

    他微微颔首。

    “那我又怎么会突然晕厥?”她随即冷眉一挑。

    “风池穴。”他不慌不忙,“只要手法得当,可以造成短暂晕厥。”

    原来昏迷前那猛的一疼,是来自他之手。

    过了一会,她忍了忍嘴边的恼怒,问,“……如果手法不得当?”

    “造成死亡。”他回答得很中肯。

    尹碧玠额头青筋叠起,因为不明现在身处的环境,只能极力压制,“为什么你是以清醒的状态面对他们,而我却要晕厥?”

    她话音刚落,柯轻滕的脚步此时也停了下来,似乎是走到了他们的目的地。

    只见他轻轻将她从怀里放下地,微微勾了勾嘴角,“因为他们想要寻找一名跑进密林的叛徒,我帮他们找到了,作为交换他们将我们送到这里……而你,并不需要参与到这样的事情里来。”

    “你在质疑我的头脑智力?”她动了动脖颈,冷眼盯着他,“还是想告诉我,我在你身边,是拖延你的进度?”

    他摇了摇头,“不拖延,只是会分神。”

    八个字。

    她发现,他永远只需寥寥数语,便能让她瞬间哑口无言,而且这让她思维的停滞次数,也正在变得越来越多。

    “况且,你在我身边,另有能处。”他的脸庞上,此时浮现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

    她已经完全不想理会他话语里的其他意义,缓了缓心神,她开始直视他们所在的地方。

    宽阔而又荒凉的土地上,正矗立着一些高大的居住帐,看上去陈旧而又破乱,很多骨瘦如柴的人不断地在慢慢行走,穿过居住帐,牵引着牛羊、或者,完成自己手上要做的其他工作。

    而他们也在同时,不约而同地做着同一件事。

    他们的口中,都在轻轻地吟唱着一首歌,歌词她听不清,却只能感觉到,这歌曲里的沉重。

    “止战之殇。”站在她身边的柯轻滕,这时在这肃穆而又悲凉的歌声里,沉沉地开口,“为了悼念因为战争而去世的人,所要吟唱的歌。”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南苏丹的难民营。”

    她听完他的话,瞳孔猛地便放大了。

    她这一生从未到过非洲,当然也更从未看过这样的场景。

    这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是黑种人,皆是极其瘦弱而又看上去并不健康的,而这个环境,甚至连一贫如洗都无法形容出这种贫困。

    这些难民,他们的生命永远都只有在这有限的岁月里,保持自己能够不因为饥饿、疾病……任何渺小而致命的因素而死亡。

    就连时间,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宝贵的奢侈,那些苏丹境内富裕之人用来玩耍的闲时,却是他们争取多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的梦想。

    这个场景,于她而言,无疑是震撼的。

    她见过的所有的奢靡,与她眼前所见的对比,都像是一个残酷的逆世界。

    柯轻滕任由她在原地站了很久,这时轻轻伸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人生来不公。”她感觉到他的手,看着眼前这一切,努力协调自己的措辞。

    “是。”他回答。

    “这些受苦受难的人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只能被迫承受。”她的呼吸略有些急,似乎努力在控制着自己的语气,“和平年代,为什么还需要交火和战争?”

    “就拿你之前经历的这一场武装交火。”他的嗓音也变得更为冷然,“便是苏丹和南苏丹为了争夺边境的石油能源而发动的,我早就说过,任何有利可图的事物都可以成为战争的借口,只要有战争,也必然就会有死亡和贫困。”

    “也就是说,你觉得他们是活该有这样的命?”她转过头,冷冷看着他,“活该在最底层,活该被肆意凌|虐,活该轻易死去?”

    他的目光远远落在那些难民身上,良久,才道,“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

    她听了他的话,觉得胸中隐隐的怒意更甚,虽知是可笑的压抑与迁怒,却还是脱口而出,“看我都差点忘了,你也是有能耐可以导致我眼前这一切的人。”

    “就拿你手上握着的让我们现在这样颠沛流离的秘密文件来说,单单这份文件就已经引起了多少人命?等你做完交易,还将要引起什么样的惊涛骇浪?”

    她的手指因为激动,已经蜷了起来,字字锋利而又薄凉,“我知道,我也是没有资格说这些的人,从两年前我答应美国联邦接近你的协议,我的世界观就已经崩塌了。”

    那个时候,她因为巨大的金钱利润和对黑色世界的好奇而动心,来到他身边。

    但从踏足进来的这一刻,她早已经是他的帮凶,再也无法洗清。

    有谁能够体会她现在这样甚至有些绝望的心情?

    每一步,她都是被他牵引着往前走的,她在看到越来越多无法预料时,也只能对这一切的黑暗渐渐感到麻木,为了自己的生存而逃亡。

    她知道她现在不应该有这样可以用矫情来形容的情绪,她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可她只是在不断地沦陷沉迷中,企图想要尽最后的力气、挣扎着敲醒自己。

    “我没有任何办法安慰你。”

    他此时抬手,轻轻抚上自己的额头,眼睛漠然无光,“我的世界没有同情,也没有慈悲。”

    是了,这才是他。

    那些在点滴的相处中让她心中变暖的柔意和温和,只是他营造的假象罢了,一个人心都冷漠到如此程度的幕后刽子手,怎么可能会有真正的感情?

    对于深知他的人,他是无所不能的神,可对于其他的人,他便是一场噩梦。

    “那就请你对我,高抬贵手。”

    良久,她留下了十个字,便面无表情地迈开步子,朝眼前的难民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