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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一滴泪

作者:飞翔的浪漫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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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王经伦之所以要杀死王华婷的作案动机,平安早就确定了。

    一个,是因为担心女儿的恣意妄为影响到自己的升迁,一个,是范双双有病,身体衰弱,王经伦两口子经不起年富力强又被宠坏了的王华婷的折腾。

    再有,就是平安告诉俞洁的那个秘密。

    高国强在留县过的比较憋屈,因为王经伦的潜在对手就是高国强,换而言之高国强对王经伦也不感冒,两人之间的矛盾日益剧增且不可调和,王经伦在,高国强没法挥洒如意,王经伦也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不安。

    因此,当得知王华婷被人杀死的消息后,俞洁就给平安打了那个“多看着点”的电话。

    多看着点就是要平安寻找蛛丝马迹,在寻找对王经伦的突破口。

    关心则乱。

    由于关心,人往往就会暴露出自己的秘密和弱点。

    俞洁对平安暴露了她的弱点,其实她的弱点就是期待和希望。

    但是对于平安而言,做这一切首先是工作,这顺理成章,其次,算是对俞洁高国强的感谢。

    麦晓瑞被新闻曝光之后,王华婷的案子就此结束了,至于为什么结束,那不是平安能管得了的。

    但是,平安能够将自己知道的,当做闲谈一样的告诉俞洁。

    朋友之间相处一室,私密的谈话,这有何不可?

    于是俞洁回去之后当然的再将平安所说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高国强,高国强一番操作,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有些事情其实不必细说,关键是自己的底细被人发觉且不可收拾,思虑再三,权衡利弊,无路可退的王经伦选择了最利于自己的方式,坠楼。

    杀死自己的女儿,这已经是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了,何况再加上其他?

    平安给俞洁转述的关于王华婷给前夫说的她父亲王经伦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呢?

    王华婷当初闹着去做生意,现在又闹着回来上班,回来就回来,她还要当领导,不然她没面子。

    王经伦的前程,妻子的身体,不懂事的女儿,虎视眈眈的他人,众多因素夹杂在一起,王经伦受不了了。

    他绝望了。

    事实上,事发当晚王经伦和女儿王华婷再次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王华婷竟然用当初父亲给自己办公司的那一笔为数可观的资金威胁父亲。

    那些钱,光靠工资是绝对不可能攒下的。

    王经伦怒不可遏:在外面自己如同铁桶一般,在家里,却被自己的女儿釜底抽薪的威胁,这真是祸起萧墙,自己怎么就养了这样一个不识好歹的白眼狼!

    情绪极度的失控之下,王经伦将王华婷给掐死了。

    就在这时,门响了,王经伦惊恐之极,他以为是胡伟立回来了,赶紧找地方躲避,可没想到进来的是蟊贼麦晓瑞。

    麦晓瑞拿了王华婷家里值钱的东西,一开始根本没有意识到身体还有余温的漂亮女人已经死了,到了后来,也迟了,所以才惊慌失措的逃跑。

    王经伦躲在另外一间房间的床下,也根本不知道麦晓瑞做的那一切,否则,他不会容忍麦晓瑞的疯狂行径的。

    对于刑警支队的人而言,王华婷威胁父亲的那个秘密永远的成为了秘密,而对于高国强而言,平安给俞洁说的那个秘密就是他撬翻王经伦的致命武器。

    对于王经伦的最终结论,是以工作压力大,极度的抑郁导致坠楼,至于情况究竟如何,有的人知道,有的人不知道,不过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了,反正平安就没当回事,他也只能不当回事,因为他自己的事情就很多,而每个人在生活里关注的侧重点永远不可能重合一致。

    幸福的人总相似,不幸的各有不同。后来平安想想,自己截止到现在,活的过程就他妈是一个悲剧!

    房子装修好,家具什么也买了,万事大吉,两人就去领结婚证,领证前刘可欣非要拉着平安去做婚检,平安说刘可欣简直就是喝开水拿筷子,多此一套,但还是敌不过刘可欣屡试不爽的以柔克刚,就去了。

    结果出来了,平安对刘可欣说自己身体康健,而关于刘可欣,医生将平安单独的叫到一边,建议他给女友再做一下深入一点的检查。

    “再做一下深入一点的检查”是什么意思?平安冷静的说自己能扛得住,请大夫直言。

    医生说:“你去做一下PET-CT吧,好吧?”

    平安觉得医生可能都有一种通病,也许看到的生与死太多了,所以他们在讲话的时候不怎么带个人情感色彩,这就像警察看到人总不自觉的将人分为犯罪嫌疑人和非犯罪嫌疑人一个样。

    平安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兆。

    PET-CT中文的表述是“正电子发射计算机断层显像”,是最高档PET扫描仪和先进螺旋CT设备功能的一体化融合,临床主要应用于肿瘤、脑和心脏等领域重大疾病的早期发现和诊断。

    结果出来了,刘可欣是癌症。

    平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和刘可欣最后岁月里的八十七天的,在短短的不到三个月的时间里,刘可欣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枯萎凋谢在了平安的面前,直到最后倒在了他的怀里。

    平安确定了,他深刻的认识到从父母的去世到刘可欣的死,这个世界对于自己,真的是充满了恶意的。

    平安觉得,自己在父母去世之后,自己在遭遇了那场车祸之后,这么几年以来,自己都是活的没心没肺吊儿郎当的,自己对于刘可欣,也是“合适”多于“爱情”的。

    可是刘可欣却死了。

    生活是连“合适”都不给予自己了吗?

    这个世界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

    天气已经开始炎热了起来,这个季节是各类考试的复习旺季,省大图书馆自习室的位置也开始变得紧张起来,每天都有人为了座位而在自习室内大打出手,于是占座位和反占座位成为这段时间校园里各显身手的主题。

    一般来说,图省事的就拿本旧课本搁在一个固定的位置上,可惜这种方法很快被打扫卫生的中年大姐以定点清除桌上杂物的方式给废除掉,于是一些聪明人就带把大锁和一条铁链来上自习,快下自习的时候就把凳子和桌子固定在一起用锁锁好,第二天再来开锁挪凳。

    最开始的时候,平安是把一本旧的大学英语精读第二册拿来占位,并在封面用记号笔粗粗的写着铿锵有力的“体育系武术专业平一指”。

    体育、武术、平一指这个几个字符十分的具有震慑力,基本上没有人敢把将平安的书扔掉而鸠占雀巢,不过从背身看屁股还有些风韵的中年大姐可不管这些,平安猜测大姐肯定认为自己这个会武术的家伙必然不敢将一个中年女人如何如何,因此平安的书两次都被当成废纸扫走了,他就开始在自习楼动别的脑筋。

    平安占位置的方法有些特别,每次离开前都把教室的翻凳的螺丝逐一拆下,把坐板搁在抽屉里,待第二天来上自习时再从包里掏出螺丝,把坐板重新固定。

    这种方法,一直到了刘可欣去世之后,平安才没有心情再使用了。

    坐在教室里,平安很是有些心不在焉,他告诉自己、强迫自己要认真的看书了,可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

    就在他要起身离开这种魂不守舍的时候,手机开始震动了。平安很快的到了外面,接通之后问:“医生,什么事?”

    刘勇的回答让平安觉得自己整个身心都有些雪上加霜。

    杨凤霞身怀有孕。不管杨凤霞的精神状态是什么样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一直在日益长大,后来刘勇给杨凤霞做了检查,确认她腹中的胎儿是个畸形男胎,胎心很弱,尽管如此,平安依旧的给付着丰足的医药费,以便对于杨凤霞和孩子做好的护理。

    可胎儿的状况却越来越差,现在,今天,经过确诊,死了。

    事实上从一开始治疗,平安就知道药物对杨凤霞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刺激较大,结局已经不可避免,但是只有尽人事的规避那个不好的结局,可是该发生的依旧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平安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汇来描述杨凤霞这个人了,她就那么的坐在那里,似乎她一直就坐在那里,因为每次自己来看她,她都是坐在那里的。

    杨凤霞不声不响,眼神瞅着一个方向,那个地方什么都没有,她黑漆漆的眼睛就那么的看着。

    平安默默的站在她的面前,发现杨凤霞一只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似乎在和腹中的孩子做着什么交流。

    可是孩子已经死了。

    刘勇看了几眼,叹口气离开了。

    平安轻轻的,坐在了杨凤霞的身边,过了一会说:“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可是我没有。这一段,我又经历了很多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时间是治疗心灵创伤的大师,但最近我才发现,时间也许是治疗心灵创伤的大师,但它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高手。”

    “我一直以为用冷酷和严厉来改正自己的缺点就行了,用理性和判断来制止情感的危机就可以了,可是我才发现,我根本无法浪费时间,我浪费的只是我自己。”

    “我曾经祈祷,如果必须失去,但愿是忧愁,如果必须遗忘,但愿是烦恼!我试图用理想和信念来支撑某种自我的精神,用安然和容情来看待四周的目光,用常识和技能来改善我和我喜欢人的生活,用主动和关怀来赢得别人的友爱,用豪情和毅力来实现最初的梦想,用行动和挑战来提升人生的价值,可是最近我发现我完全的失败了,我败的如此彻底,如此丢盔弃甲,如此狼狈,如此的一文不名。”

    “我和你认识也几年了,几年以来,我们都经历了很多,但我们手里都留下握住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时间真的像是一颗从枪膛里射出的子弹,快的让你我做不出任何的反应,我眼睁睁的看着时间将我的人生一下子就击穿了,它却还不停留,呼啸着往前继续,想将我的未来也撕裂的片甲不留。”

    “最近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没有去悲伤或者难过呢?我没有理由去悲伤难过吗?可等我去审视自己的过往时,总是发现岁月已经成为了渣子,不管我过去是好的还是坏的,我最终只能将自己囫囵着也当成渣子,于是我知道了,我其实一直就在悲伤和难过中生存着,就像是一滴雨滴进了大海里,因此我怎么可能在悲伤和难过中再悲伤难过呢?”

    “我一直想被麻醉,不想去痛苦,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但不这样我会更痛苦,因为我其实一直都很胆怯又很自私,可是我如今发现自己彻彻底底的就是一个失败者,用来怀念的情感我没有了,我还没有拥有就失去了她。我也从来没有拥有过理想,理想对于我究竟是什么呢?”

    “那么我的这些年难道就是一个荒谬的悖论吗?”

    平安坐在杨凤霞身边,叽里咕噜唠哩唠叨的说了很多,杨凤霞一如往常的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似乎连动都没动一下。

    等平安终于站起来要离开的时候,杨凤霞的眼眶里慢慢的凝结了一层雾状的东西,那些雾一样的物质缓缓形成了水分,而后轻轻的流出了眼眶,成了一滴泪。

    平安很清晰的看到杨凤霞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滑落、终于从下巴那里坠下、从空中晶莹的划过,似乎以很清脆的声音“啪”的一下撞击在地面上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