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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一片片，晶莹而透亮，从天空掉落下来的速度并不急，但由于数量太多，不多久，便在地面扑了淡淡一层。
一阵狂风骤起，卷乱满空的雪晶，将笼罩在天空中的火光骤然吹散。
穆白的长发倒卷，被血迹染红的白衣随风猛地扬起，哗哗作响，他捏住大罗伞的手更加用力了，能清晰听见从伞杆上传出的咯咯之声。
九寸长，接近一尺的枪尖完全贯穿那分身的胸口，有两寸长的锋芒从其后背透出。枪尖上沾着并不粘稠的血丝，在上千倍的重力之中，快速坠落，打在地面，‘啪’的一声，炸散开来。
同时，分身的两鬓也在流血，很快便染红了双颊，顺着其下颌上的白须坠落，打湿道袍的前襟，这血，是因被炼虚炉和玉瓶同时击中太阳穴所致。
“老夫小瞧了你……”那分身睁开眼，他的双眼在紫金傀儡爆炸所产生的强光中受到刺激，随着睁开，两道血痕也从其眸脚划下。
穆白咬紧牙，不语。
事实上，他现在也并不好受，真正突破这分身体外的势场，杀到其身边，他才感到这股压力到底有多大，若不是他的力量本就强大，即便是以大罗伞的锋利，只怕也将这分身贯穿不了。
这无关肉身强度，只与修为有关，这分身尽管只是分身，所展现的实力也仅是丹海四重，但其所能利用的手段，却仅非丹海四重之修可以相比。
这也是在丹海境几乎无往不利的紫金傀儡，在面对其时，表现的有些弱不禁风，不得已只能以自爆这种最无奈的方法，来重创这具分身。
在这分身体外，有一层看不见的场，便宛如一张气膜一般，十分柔韧，也是穆白接近三万斤的巨力，再加上大罗伞的锋利，才能突破这层场域。
“不过，老夫今日即来杀你，便有绝对的把握让你无法离开。”那分身抬起手，紧紧捏住贯在胸中的大罗伞。
一股无形的气，猛地从其足下炸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从其丹田部位窜升到眉心，在那里，凝聚为一只旋转着的，明亮的光点。
随着旋转，这光点越来越明亮，颜色逐渐加深，由最初的明白色，化为浓紫，而那分身的修为，也节节攀升，能明显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场从其体内冲出，笼罩住天空。
“主人，快退！”
地面，澜沧子脸色巨变，苍白如纸，他动了动身，想要出手，却发现在重力场的作用下，他的所有行动都受到了限制，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分身眉心的亮光越来越凝实。
这一切很缓慢，至少也有四五息的时间，终于，那分身眉心的亮光终于变得再亮，而这时，这亮光竟蓦然化作一柄不到寸许的紫色光剑，慢慢从那旋转的光点之中伸出，脱离分身眉心。
而伴随这光剑离开，那分身适才暴涨的修为，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跌落。
丹海五重，丹海四重，丹海三重……很快，其修为便直接掉下丹海境，到这时，终于不再跌落。
但遇此情形，那分身非但不慌乱，嘴角反而升起一抹欣慰的喜色，轻声呢喃道，“所以，老夫即便彻底损毁神祇分身，也在所不惜！”
穆白脸色变幻，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看着紫剑从那分身眉心缓缓伸出，看着其向他的眉心飞来，却全无任何办法。
此刻，一股古怪之力，无声从大罗伞中涌出，灌如他的体内，于瞬时间化作无数道枷锁，完全禁锢住他的一切行动。
这枷锁的禁锢比重力场的压制还让人无力，重力场的压制中，好歹还能感受到自己对身体的控制，但此刻的感觉，便仿如这具身体不属于自己了。
“没有用，以你的实力，根本挣脱不了这禁锢。”那分身摇头，道，“穆白，其实在整件事中，你都没有做错，老夫也没有错，天一也没有错，错就错在这因果。
老夫告诉你这些，不是想在你死之前再羞辱你，因为这没有任何作用，天一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即便老夫出了这口恶气，我的孙儿也不会再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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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老夫之所以还要告诉你，只是想让你死的明白，这个世间的许多事无关对错，无关是非，判断善恶的唯一标准，不是所谓的道德，所谓的规则，而是人心。”
穆白沉默，倏然，他抬起头，眸中闪过两道精芒，道，“卓长老，你的道理我明白，可就凭这些，你今天应该还杀不了我，所以，这些话你说的有些早了！”
那分身脸色蓦然一变，紧紧盯住那柄飞射而出的紫剑，只见其在接触穆白眉心三寸之处，竟猝然被一层黑光挡住，这层黑光出现的极为突兀，令人猝不及防，没有任何准备。
穆白嘴角微微翘了翘，血月黑莲共有三朵莲，其第一莲是控制重力，第二莲是改变温度，至于第三莲，当初穆白一时并未领会出这朵莲的用途，但随着血月黑莲在他眉心扎根，与他融为一体，他也逐渐知悉了这第三朵莲的作用。
当初血月黑莲成熟之际，在其周围，曾出现一层覆盖方圆数十余丈的黑色光幕，这层光幕能够阻拦诸多攻击，连丹海境的修士，加上那成千上万的怪鱼也攻之不破，足见其防御力之可怕。
此外，这光幕还有另一种能力，那便是在受到极强的攻击后，有一定的可能将这道攻击复制，然后反弹，当然，复制后的攻击威力肯定大不如前，但至少也能达到一成，至多则能达到五成。
有关第三莲的这个用途，穆白也还是第一次使用，但没想到，这第三莲化出的那道光幕的防御力，竟是如此之强。
不过，其消耗也极大，仅是巴掌大的一道光幕，出现不过半息时间，便抽走他体内六成的力量。
当然，这有三朵莲同时使用的原因，不过也能从侧面证明，第三朵莲的消耗远大于第二朵莲，而第二朵莲，也远大于第一朵莲。
照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最多还有半息，他的所有力量，就将被血月黑莲全部抽空。
但好在，随着这巴掌大的光幕出现，挡住那紫剑，那紫剑，竟也从剑尖开始，化作一串串光雨，飞速的消融了。
在其彻底消融的刹那，另一柄形状完全相同，却略显得虚幻的光剑则从那光幕之中徐徐伸了出来，以极快的速度凝聚，在凝实的一刹那，电射而出，刺入那分身的眉心之中。
整个过程，说着缓慢，其实根本不足一息。
穆白脸色惨白，除了因第三莲的使用造成消耗过度外，他也受了一定的伤，那紫剑虽被第三莲凝聚的光幕挡住，但几缕气息还是穿透光幕，刺入他的眉心，险些伤到了他的神魂。
噗！
一滴血珠从那分身眉心迸出，但由于重力场的作用，其飞出之后不久，便直直坠向地面，打在一块焦黑的碎石表面。
“怎么可能……”那分身抬起手，摸在眉心，用指尖沾起一缕血丝，拿到眼前仔细观看，须臾，露出一丝苦笑，道，“我真是小瞧了你的机缘。”
他松开握在大罗伞上的手，仰头望向天空，身形竟开始化作一串萤光，随风散开，飘入大雪之中，看了些许，他低语道，“可恨啊，若是老夫本尊亲临，你今日绝对走脱不了！
穆白，有人说你死不了，老夫并不相信，但现在看来，似乎这一语成谶。若是能再来一次，老夫定会不顾一切，令本尊亲至，杀你这杀不死之人！”
穆白不言，提着大罗伞的那只手无力垂落，而后，他整个人都快速向地面坠去，这时，第一莲制造的重力场已经消失，澜沧子腾空而起，将其接住，而后抬头看向那彻底融入白雪之中的光雨，一阵沉默。
……
这场雪覆盖面积很广，在那旷野上落雪之际，上清源门也落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且相比那旷原，这里的雪更大，更冷。
不多久，这雪便覆盖了八十一座主峰，以及零星点缀在各个主峰周围的从峰。其中，又以昊天峰为最，今年昊天峰的积雪，似比往年更厚，积聚的也更快。
卓非凡已经返回上清源门，踏上昊天峰。他是第三峰的大长老，在上清源门位高权重，身份显赫，如今宗主即将坐化，普宗大哀，他自然不能不至，因故缺席。
故而，他哪怕极想手刃穆白，但迫于形势，也只得只令神祇分身前去。不过在他的想法中，有神祇分身亲临，凭借其远超穆白的修为，其便绝不可能逃脱，这也是他明明已经追出宗，却又返回的原因之一。
越接近山顶，卓非凡走的便越快，同样，雪下的也越大了，远远看去，在卓非凡头顶、肩头，已经堆了薄薄一层。
蓦然间，其停住脚步，一口逆血不受抑制，涌上喉头，被他喷吐出来。
这一口血吐出，其脸色快速变得涨红，一缕血迹，也从眉心流出，顺着眼窝流下，滴落在雪地中，那片雪，以极快的速度，变红。
“竟然真的没有杀死你？”卓非凡仰头看向天空，良久，收回目光，冷声道，“只要有机会，老夫依旧还会杀你！”
……